周一早晨的升旗仪式上，故浅川站在主席台旁边，手里捏着沈默言替他写的那份检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
晨风微凉，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台下的学生乌泱泱站了一片，不少人正偷偷往他这边瞄，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八卦。故浅川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这回可算是真的出名了——上周五那场架打得轰轰烈烈，现在全校都知道他和隔壁班的人干了一仗。
教导主任拿着话筒走上台，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整个操场：“下面，请高一（A）班故浅川同学上台做检讨。”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故浅川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上主席台。他站到话筒前，低头展开手里的检讨纸，刚要开口，一阵风突然刮过，纸张“哗啦”一声从他手里飞了出去，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台下。
全场寂静了两秒，一下子爆发出一阵哄笑。
故浅川站在台上，脑子空白了一瞬。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台下，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了站在班级队伍最前面的沈默言身上。
沈默言正看着他，眉头舒展，居然还在他脸上读到了...笑意？！眼神里带着点“你又搞什么”的无奈。
故浅川突然笑了。
他转回头，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什么……检讨被风吹走了。”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教导主任脸色铁青，正要上前打断，故浅川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上周五打架是我不对，我承认。”他语气轻松，像是在闲聊，“但隔壁班那哥们儿先动的手，这点我得说明白。”
台下有人吹了声口哨。
教导主任忍无可忍，一把夺过话筒：“故浅川！你这是检讨的态度吗？！”
故浅川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这不是在检讨吗？您让我反省，我反省了，确实不该打架——但您也得讲讲道理，总不能让我站着挨打吧？”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甚至有人鼓起掌来。
教导主任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故浅川的鼻子：“你、你给我下去！写三千字检讨，明天交到我办公室！”
故浅川点点头，一脸诚恳：“好的主任，我一定认真写。”
说完，他转身走下主席台，路过自己班级队伍时，冲沈默言眨了眨眼。
沈默言看着他，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像是在忍笑。
——
回到教室后，班主任何意把故浅川叫到了走廊上。
“故浅川！”何意气得声音都在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让你做检讨，你倒好，上去讲单口相声是吧？！”
故浅川低着头，语气诚恳：“何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检讨纸它自己飞走的……”
“你少来！”何意打断他，“沈默言帮你写的那份检讨我看了，写得那么好，你背下来不行吗？非得临场发挥？！”
故浅川一愣：“您怎么知道是沈默言写的？”
何意冷笑一声：“你那狗爬字和沈默言的笔迹，我还是分得清的。”
故浅川：“……”
何意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算了，我也不想多说你了。三千字检讨，明天交，一个字都不能少——还有，放学后留下来值日一周。”
故浅川点点头：“知道了。”
何意摆摆手让他回教室，故浅川转身刚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何意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你父母那边……需要我联系吗？”
故浅川身体一僵，随即笑了笑：“不用，他们忙。”
何意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去吧。”
——
回到座位上，故浅川刚坐下，前排的男生就转过头，冲他竖起大拇指：“牛逼啊故哥，脱稿检讨，你是全校独一份！”
故浅川懒洋洋地笑了笑：“基操勿六。”
男生又八卦地凑近：“哎，听说你打架是为了咱们班学委？可以啊，英雄救美！”
故浅川踹了一脚他的椅子：“你过去让人打一拳我也救你啊。快滚，上课了。”
男生笑嘻嘻地转回去了。
故浅川趴在桌上，余光瞥见沈默言正低头写题，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伸手戳了戳沈默言的手臂：“喂。”
沈默言头也不抬：“嗯？”
“检讨纸飞走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蠢了？”故浅川压低声音问。
沈默言笔尖一顿，淡淡道：“没有。”
“那你当时什么表情？我都没看清。”
沈默言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听真话？”
故浅川点头。
沈默言：“想把你从台上拽下来。”
故浅川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这么狠？”
沈默言没理他，低头继续写题。故浅川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凑近，小声道：“哎，那三千字检讨……”
“自己写。”沈默言打断他。
故浅川垮下脸：“别啊，年级第一，救人救到底……”
沈默言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故浅川被噎住，悻悻地缩回座位：“行吧，自己写就自己写。”
他掏出笔记本，装模作样地开始写检讨，写了没两行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余光瞥见沈默言依旧在安静地写题，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故浅川盯着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抢过沈默言的笔。
沈默言皱眉：“干什么？”
故浅川笑嘻嘻地把笔举高：“借我抄抄你之前的那张检讨，我参考下怎么写检讨。”
沈默言伸手去抢，故浅川往后一躲，结果动作太大，整个人连人带椅往后仰去——
“砰！”
故浅川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椅子压在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全班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沈默言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刚抢回来的笔，低头看着地上的故浅川，嘴角微微上扬——
他笑了？
故浅川躺在地上，看着沈默言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突然忘了疼。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沈默言的发梢和肩膀上，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故浅川心想，值了。
——
放学后，故浅川留下来值日。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慢吞吞地擦着黑板。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整个教室染成橘红色。
“吱呀”一声，教室后门被推开。
故浅川回头，看到沈默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扫把。
“你怎么还没走？”故浅川问。
沈默言走进来，淡淡道：“何老师说，值日要两个人。”
故浅川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什么，笑了：“何老师让你陪我？”
沈默言没回答，低头开始扫地。
故浅川也不拆穿他，转身继续擦黑板，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两人安静地干着活，谁都没说话。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在教室中央交汇在一起。
故浅川突然开口：“沈默言。”
“嗯。”
“谢谢啊。”
沈默言扫地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夕阳西沉，天边的云彩被染成绚丽的橘红色。
教室里，两个少年的影子靠得很近，像是被阳光温柔地糅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