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竞赛集训的通知是七月中旬发下来的。
故浅川正躺在沈默言家地板上啃西瓜，手机突然震动，竞赛集训负责老师在群里发了条公告：“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省集训时间：七月二十七日……」”
西瓜汁顺着指缝滴到地板上，故浅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沈默言！”
厨房里传来关火的声音，沈默言端着两碗凉面走出来：“嗯？”
“我们英语集训提前了！”故浅川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下周一开始，连训两周。”
沈默言扫了眼通知，把凉面放在茶几上：“先把地板擦了。”
故浅川抽了张纸巾胡乱抹了两下，凑过去看沈默言手机上的日程表——物理补习、数学预习、还有他们约定好要一起看的展，全都被标成了灰色。
“冲突了？”他戳了戳屏幕。
“嗯。”沈默言把凉面推给他，“我调一下课。”
故浅川咬着面条，看沈默言给各个老师发消息调整时间。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那人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鼻梁的弧度像被镀了层金边。
他突然伸手捏住沈默言的脸：“你怎么连调课都这么好看？”
沈默言拍开他的手：“正经点，吃饭。”
——
集训地点在师大附中。
报到当天热得像蒸笼，故浅川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门口，看着眼前红砖砌成的老教学楼，蝉鸣声吵得人头疼。
“宿舍在C栋。”沈默言核对完通知单，把一瓶冰水贴在他后颈上，“先领资料。”
故浅川被冰得一个激灵，抢过水瓶灌了一大口：“这天气，英语没学好先中暑了。”
沈默言从包里掏出小风扇递给他：“心静自然凉。”
风扇转起来，带着沈默言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故浅川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
宿舍是两人间。
故浅川把行李箱往靠窗的床铺边一推，直接瘫在了床上：“这床板硬得能当砧板。”
沈默言正往书架上摆资料，闻言瞥了他一眼：“晚上就垫毯子吧。”
“那你呢？”
“我不怕硬。”
故浅川一个翻身坐起来：“那不行，要么一起垫，要么都不垫。”
沈默言放下书，走过来捏了捏他的后颈：“随你。”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男生拖着行李箱从楼下经过，说着听不懂的方言。故浅川凑到窗边，正好看见一个穿红T恤的男生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笑着挥了挥手。
“同学？”故浅川下意识回了个招呼。
沈默言在身后轻咳一声：“三点开班会。”
故浅川回头，发现那人正低头整理书桌，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眨了眨眼，突然笑了：“沈默言。”
“嗯？”
“你该不会——”
“不会什么？”
故浅川凑过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吃醋了吧？”
沈默言耳尖瞬间红了，一把将他推开：“别玩了，去领教材。”
——
班会上，负责老师宣布了集训规则：每天八小时课程，晚上有模拟测试，最后三天全真竞赛，总分前五名晋级全国赛。
“这次有十二所学校的尖子生。”老师推了推眼镜，“希望大家互相学习。”
故浅川转着笔，扫了一圈教室——有埋头记笔记的，有偷偷玩手机的，还有几个一直往他们这边看的。坐在前排的红T恤男生突然回头，冲他笑了笑：“你们是三中的吧？听说去年英语竞赛是三中包揽了省前二？”
故浅川挑眉：“消息挺灵通啊。”
“我叫周予，四叶中学的。”男生伸出手，“这次多指教。”
故浅川刚要握手，沈默言突然把签到表推到他面前：“填表。”
周予讪讪地收回手，转了回去。故浅川咬着笔帽偷笑，在白纸上面画了只炸毛的猫，推到沈默言面前。
沈默言看了一眼，在猫旁边画了只叼着鱼的小狗。
——
晚自习的教室闷热难耐。
故浅川做完最后一篇阅读理解，抬头发现沈默言不在座位上。窗外天色已暗，走廊尽头的露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栏杆上打电话。
他轻手轻脚地溜出去，夜风拂过汗湿的后背，带来一丝凉意。沈默言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不用来，我们能搞定……对，两周后……”
故浅川靠在墙边，等沈默言挂断电话才走过去：“谁啊？”
“李克勤。”沈默言收起手机，“问我们什么时候才回去。”
“你想回去吗？”
沈默言转头看他：“你想回去？”
故浅川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不想。”
“那我就不回。”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吹乱了沈默言的头发。故浅川伸手帮他拨开额前的碎发，指尖碰到皮肤时，发现对方的脸颊比想象中烫。
“沈默言。”
“嗯？”
“我们会一起进全国赛的。”
沈默言看着他，眼里映着远处的灯火：“嗯。”
——
集训第五天，故浅川在听力测试中拿了满分。
老师特意表扬了他地道的美式发音，下课后周予凑过来请教技巧。故浅川正讲解着，沈默言突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去哪？”故浅川问。
“厕所。”沈默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故浅川匆匆结束对话，追出去时发现沈默言站在走廊拐角，像是在等他。
“生气了？”他戳了戳沈默言的后背，却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沈默言转身，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柠檬茶：“热，去买水。”
故浅川接过饮料，冰凉的瓶身冒着水珠：“那为什么黑着脸？还要抽烟呢，学坏了啊，三好学生”
“没有。”
“明明就有。”故浅川拧开瓶盖，“是不是因为我教周予做题？”
沈默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故浅川一愣，一下子大笑出声：“沈大学霸，你这是在吃醋？”
沈默言别过脸，耳根通红：“滚……闭嘴。”
——
全真模拟赛那天，故浅川和沈默言被分在不同考场。
写完作文检查时，故浅川发现窗外飘起了雨。雨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远处的景色。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沈默言撑着伞在雪地里等他的样子。
交卷铃响起，故浅川第一个冲出教室。雨幕中，沈默言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把黑伞，像是早就料到他不会带伞。
“考得怎么样？”沈默言问。
故浅川挤到他伞下，肩膀贴着肩膀：“稳了。”
雨水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他们的影子在积水中交融，又散开。伞不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沈默言。”
“嗯？”
“等集训结束，我们去海边吧。”
沈默言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些：“好。”
雨声渐大，淹没了少年们的心跳。这个夏天还很漫长，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