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敛谷没有再出现,一次都没有联系过纵有谷,像是完全从纵有谷的生命力消失了。
她甚至给葛崖打过电话,葛崖却一问三不知,她的疑问不像作假。
纵敛谷就像是消失了,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故而纵有谷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怀疑纵敛谷是否真的存在。
她们没有留下过任何合照,也没有同时在镜头前出现过。
纵有谷和纵敛谷都不是什么浪漫的人,没有互相送过礼物,也没有互相写过东西。
可以说,纵敛谷没有在纵有谷生活中留下任何印记。
纵敛谷真的存在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纵有谷总是忍不住怀疑。
也许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臆想,因为她太过孤独,因为她太过苦闷,于是想象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
直到那张照片的出现,那张照片打散了一切胡思乱想。
自从看到纵敛谷的那张照片后,纵有谷总是忍不住在各个社交平台搜索自己的名字,搜索是否有偶遇自己的帖子。
这是想念纵敛谷吗?
不,不是的,她怎么会想念纵敛谷呢?
纵敛谷抛弃了她,她也抛弃了纵敛谷。
她只是想要掌握纵敛谷的行踪,从而判断对方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而已。
仅此而已。
按照关键词一搜索,竟然真有不少偶遇帖。
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是认错的,错将其她人认成了自己,是闹出的乌龙。
但是经过筛选与仔细辨认,在零星几张照片里,纵有谷还真发现了纵敛谷的身影。
纵有谷的眉毛紧紧皱起,眉心的软肉堆积出沟壑。
纵敛谷真有这么不细致吗?
纵有谷对纵敛谷的能力并非全然不知,她曾不止一次听纵敛谷聊起她过去的生活。
危险的行动让纵敛谷被迫养成了事事小心的习惯,纵敛谷的谨慎让纵有谷惊叹,纵敛谷精巧的伪装让纵有谷啧啧称奇。
所以,纵敛谷为什么会被拍到呢?
莫非是现在的生活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不复从前那般谨慎小心?
还是,这是纵敛谷故意为之?
经过筛选确认的照片一共有三张。
一张是在一家杂货店内,纵敛谷提着两箱饮料。
第二张是在街上,纵敛谷提着一个小马扎。
另一张就是纵有谷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张,纵敛谷打着伞,步履匆匆。
纵有谷观察着照片里的细节,她越看越觉得熟悉。
杂货店、街道、熟悉的路沿。
这是影视基地附近的街道。
纵敛谷在那里做什么?
算了吧,纵敛谷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只要不打扰她,不妨碍她,纵敛谷做什么都好。
她重重躺在沙发上,柔软地坐垫包裹着她,让她陷在里面。
套房内有不少镜子,纵有谷一躺下,玄关门口的镜子就正对着自己。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
手指覆盖在自己的肩膀上,拇指不断打圈揉搓着自己的肩头,纵敛谷喜欢这样。
去年,同样在酒店,她们在房内的沙发上胡闹。
当时处于强烈刺激与快感下的她是否料想到就在短短一年后,她和纵敛谷就互相抛弃了对方呢?
纵有谷叹了一口气,她紧紧抱着枕头。
以前,她是多么庆幸纵敛谷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她庆幸她能在这个世界上遇到另一个她。
相似的容貌让她迅速接受了纵敛谷的存在,从外到内的一致让纵有谷无法抑制地爱上纵敛谷。
可是现在,她却开始痛恨着这相似的外表来。
每次照镜子,每次从照片里看到自己,她就会想起纵敛谷。
她和纵敛谷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来让她睹物思人,没有相片、没有书信、没有礼物……
可是每每看到镜子、看到摄像机里的自己,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纵敛谷来。
她搬了新家,一切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一切家电家具都要了最好的。
因为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她。
但是独独没有装镜子,就连玻璃窗都选了磨砂哑光的。
她不想再看到自己的脸,至少目前,她不想再想起纵敛谷。
纵敛谷、纵敛谷。
纵敛谷凭什么在她的生活中阴魂不散。
明天还有重要的拍摄,明天要拍摄陆婷第一次唱歌,是个极其重要的戏份,她不能让自己的状态被影响。
睡觉吧。
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纵有谷抱着靠枕,半躺在沙发上,就这么入睡了。
她的睡眠很浅,半夜也醒了好几次,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徐连霞踩着时间来接纵有谷。
她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纵有谷一定会比她更晚下楼,几天磨合下来,她已经发现了这位艺人的生活习惯,也差不多摸清了纵有谷的性格。
徐连霞有些苦恼地趴在方向盘上,眉毛紧紧皱起。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成了纵有谷的新助理呢?
起初她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入行这么久,跟着的艺人大多没有什么名气。
越是没有名气的艺人,接到的工作都很零碎,连带着助理也要三天两头到处乱跑。
如此忙碌的工作让徐连霞厌倦。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是纵有谷诶,刚得奖的艺人。
当她的助理,连带着徐连霞自己的前途也跟着坦荡广阔起来。
当然,她的朋友也提醒过她,纵有谷性格不太好。
可是那又怎么样?
工资比之前可高了不止一点呢,就算是为了工资,她也能忍耐。
何况她徐连霞本身就周到,没有她完不成的工作,没有她讨好不了的艺人。
她就这么开心地入职了。
可是……
的确,纵有谷很优秀,剧组里没有人不称赞纵有谷的。
她的专业实力过硬,似乎就没有她演不好的戏,每一次的演绎都完美到了极致。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收获了这么多的夸赞之后,她还是那么兢兢业业,那么谦虚。
她会耐心地听着各种声音,甚至面对那些有些直白的批评,她还是能微笑着点头。
剧组里就没有人不成赞纵有谷的,除了她的新助理。
徐连霞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分配为纵有谷的助理。
纵有谷的刁蛮刻薄在表面上都隐藏得很好,但是一到私下,纵有谷就会像换了一个人,毫不掩饰她的恶劣挑剔。
徐连霞有时候还纳闷,纵有谷她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矛盾。
她这两天终于加上了胡迎花的联系方式,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找个人来发发牢骚,也只有胡迎花能与她感同身受了。
不过她纳闷的是,胡迎花回复消息的速度很慢,聊天框中有不少错字,像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发的。
兴许胡迎花是被纵有谷折磨得精神失常了,这就是后遗症吧,徐连霞在心里默默表示着对胡迎花的同情。
车门被打开,纵有谷上了车。
徐连霞一边发动车辆,一边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纵有谷。
纵有谷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她的眼睛有点肿,眼白里攀着几条明显的红色血丝。
纵有谷皱着眉,神情疲惫,脸上写着明显得不悦。
今天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惹她。
徐连霞在心里暗暗想。
“纵老师,导演说待会现场会有音乐指导给你稍微讲解讲解,要你先不要去休息室。”
“嗯。”
纵有谷轻嗯一声,拇指在太阳穴轻柔。
其实接下来的那场戏对纵有谷来说并不容易。
说来奇怪,纵有谷做一切都很好,唯独对音乐是一窍不通。
她听不出音准,分不清乐器。
哪怕在接戏后的两个月里,公司给她准备了培训,她也自己恶补了很多资料。
她把乐理倒背如流,但是别的却依旧毫无进步。
依旧听不出音准,分不清乐器。
好在她本身声音就好听,稍稍跑调也不至于过于难听。
“纵老师,这里!”
纵有谷打开车门,等徐连霞为她打好伞后,她才下车往片场走去。
导演招了招手,道具组将架子上的吉他递给了纵有谷。
“纵老师,这把就是待会拍摄用的吉他。”
纵有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这把吉他实在是有点脏,琴弦上布满了灰尘,旋钮都有些锈迹斑斑。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请到的音乐老师也到了,我调整了一下拍摄,你的那场放到下午去了,你跟着她练练。”
纵有谷眼睛弯弯,她说:“导演,我尽量。”
她拿起吉他,在手上掂量掂量,然后在塑料凳上坐下。
仔细回想着,双腿交叠,吉他架在腿上,双手抱着吉他。
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
“一看就是做了功夫的,很标准嘛。”
音乐指导拍了拍纵有谷的肩膀。
纵有谷微微低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老师,待会您听到我唱歌您就笑不出来了。”
纵有谷的手指继续拨动着琴弦,要不是这次拍摄,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和音乐有什么关系。
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琴弦有松有紧,拨弄一下,绷紧的琴弦还在震动着,震着纵有谷的手指。
“老师,这根琴弦好像太紧了,勒得我手疼。”
指导笑了,她拍了拍纵有谷的后背,她说:“音是我刚才调的,每根琴弦的粗细松紧都不相同,这才正常呢?”
“是么?”
纵有谷稍稍放下心,她继续弹奏。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烈阳中。
老师皱了皱眉。
“不对。”
“哪里不对?我应该没有弹错吧。”
“音准不对,太高了。”
指导的眼睛微微睁大,她伸手想要接过吉他。
嘣——
琴弦瞬时间绷断。
断开的金属细线在空中抖动飞舞,尖锐的断口擦过纵有谷的眼球,在纵有谷眼下画出一条血线,尖锐的疼痛从伤口传来。
这里的尖叫吸引了周围的人,而后救护车的声音。
纵有谷在一片混乱中被推上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