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些亲戚都在老家，本来关系也不亲近，大概率以后也不会往来了。正巧当时房价涨到高位，不如干脆卖了买理财。老家的东西都收在你的衣帽间和储物间的，林医生说等你状态好些再看，这些东西也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秦屹川顺手从床头柜端起一杯水递过来：“小初，喝点水。”
晏宁脑子里思索着这个答案的可能性，下意识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秦屹川一直都是笑笑的，今天也只在自己说抱歉时冷脸过一次，但晏宁就是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格外的好。
“你好像很高兴？”
“嗯，因为你每一天晚上都会比前一天问更多问题，林医生说这是好转的迹象，所以我很开心。”
笼罩在床头灯暖光下，秦屹川的轮廓格外柔和，每个字都说得坦荡，笑容也透着赤诚。人的情绪会被感染，连带着晏宁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小初，我真的很想你。” 这句的尾音突然卸了力，瘫软在空气中。
告白来得突然，话里的意思晏宁听得明白。
这还是秦屹川第一次流露出这么明显的脆弱，面对他的眼神晏宁有点绷不住了，她放下杯子捏着自己手：“我……我会尽快想起来的，你不是也说我在好转吗，我……”
“小初，我能抱抱你吗？”
不等晏宁回答，她就被拥入一个特别温暖的怀抱中：“就抱一会儿。”
下午的拥抱秦屹川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更像是社交场合的礼仪。
而此刻，晏宁真真切切整个人都被嵌入秦屹川的怀中，体温透过柔滑面料传递过来，还有秦屹川的心跳声。
晏宁全身肌肉紧绷，但也只是几秒时间就随着对方胸腔规律的起伏而逐渐放松。
心因性失忆并不会抹去一个人的情感和直觉。
晏宁能清晰地感觉到，内心对于这个拥抱的渴.望和依赖。
或者说，是对于这个人。
清甜的橘子味，极具安全感的触碰，晏宁闭上眼睛，顺应本能抬手环住对方腰背。
——
耳边传来微弱的震动声，晏宁闭着眼努力抬手朝声源处胡乱摸索，想要按掉这恼人的动静。
圈着她的温暖怀抱略微动了动，卧室里又陷入安静。
晏宁满足地将面前温热的身躯往怀里搂，手臂收得更紧些，再次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梦都没做。
睁开眼天花板是一整组的熔岩灯，她抬高胳膊抵在床头软包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过去好几秒，混沌的记忆才逐渐回笼。昨晚明明去秦屹川卧室找他谈话，聊到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怎么一觉醒来在自己卧室？
好像是提到亲戚，然后……就没有记忆了。
“小初，起床吃饭了。”门外传来两声轻巧的敲门声。
直到洗完脸，看着镜中的沾满水珠的脸庞，晏宁忽然僵住，她竟然记得秦屹川？！
晏宁忍不住小声惊呼，冲出去揪住饭桌前摆餐具的秦屹川：“我没忘记昨天！”
下一秒人就被秦屹川拦腰抱起腾空转了好几圈，脸颊上接连落下几个响亮的亲吻。
直到秦屹川冷静下来，两人四目相对，晏宁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互动有多亲密。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必定是浑身通红，隔着布料传来剧烈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她轻锤秦屹川肩膀，示意男人放自己下来。
拨通林修远电话时，秦屹川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晏宁盘腿坐在椅子里剥着水煮蛋，余光瞄到对方眉飞色舞的神情，终于放任嘴角怎么也压不住的笑意荡开。
自那天起，晏宁的生活逐渐有了规律，除了每周二去医院看病复查，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坚持做记忆恢复训练，她把和自己相关的东西仔细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晏宁的笔记本随着时日增加，细节越来越多，疑问越来越少，记忆碎片已经可以由点成片。
杂物间隔壁的健身房也响起器械碰撞声，秦屹川为她制定的训练计划表钉在墙上，训练强度也恢复到了晏宁记忆中的频率。
“小初，吃水果。”
一瓣苹果送到嘴边。
最近晏宁已经习惯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下意识就张嘴接下。
“话说……”晏宁咽下去，抬起头看盘腿坐在身边的秦屹川，“你真的不需要去公司吗？”
自从晏宁不会忘记昨天开始，已经快半个月过去了，秦屹川一分钟也没离开过她身边。
晏宁没有当过公司老板，但以她短暂的工作经验来看，很少有一家公司的CEO这么长时间不去公司办公。
秦屹川放下果盘，拾起地毯上一件件散落的旧物，仔细分类，再把它们整齐地码进高处的柜子里。
“你很想我去公司？”
秦屹川说话时总是直直望着晏宁，在晏宁有限记忆中这样不看她还是第一次。
“你……在不高兴？”
秦屹川手上动作一顿，继续收拾东西。
“没有。”
语气更生硬了。
秦屹川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几乎全天候的体贴温柔，像个写好程序的AI，既不会生气也不会不耐烦。
虽然因为五官偏硬朗，只要不笑就会冷脸，但晏宁就是能准确判断这个人真实的情绪。
没想到让他去公司居然会让他心情不好。
“我知道之前是我情况不稳定，必须要有人陪着。”晏宁站起身试图把自己挤进秦屹川与柜子中间，“但你看我这一周没有焦虑没有失眠，没有记忆混乱也没有认知异常。林医生不也说了让我逐步恢复日常生活的规律性吗？”
对方还在收拾杂物，晏宁抓着秦屹川手臂轻晃示意对方看她，布料下的肌肉骤然绷紧。
“而且我真的没有办法理所当然的让你一直在家陪着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又有自己的事业。你已经陪着我好几个月了，你自己说，我现在状态是不是真的很好？”
秦屹川垂眸叹口气：“小初，在完全恢复之前你都是病人，我有责任照顾好你。”
他抬手把晏宁肩上的头发往后拨，无形中拉近两人距离：“而且，我……”他用鼻尖蹭着晏宁发顶，十足的示弱姿态。
晏宁看着他等待后半句，秦屹川却突然退后一步：“算了，你想让我去公司我就去，只要你开心就好，不过有事随时给我电话，好吗？”
离开的背影写满落寞，晏宁实在是没办法忽视，只得追上去拉住他：“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你工作，不是……”
她突然意识到秦屹川没说出口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不是不需要你的陪伴。
已经确定自己对这人的直觉，晏宁就不兜圈子打哑谜了。
“你不高兴，是因为觉得我劝你回公司是我不需要你，在赶你走？”
秦屹川不作答，只是垂着眼看她，可怜巴巴的。
晏宁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个男人在试图撒娇来改变她的决定。
还好理智占了上风，晏宁难得态度强硬起来，只是说出口的话半哄半逼：“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没有一个人的生活应该围着另一个人转。而且，你不好好经营公司多赚点钱，确定能照顾好我？”
最近的生活是很惬意，但晏宁不向往被人当成娇娇鸟关在金丝笼里，秦屹川事无巨细的照顾还是让她时不时警觉自己越来越懒散和依赖对方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且她还有想做的事情，秦屹川必须得和她分开。
这话问得对方表情终于有些松动，只是去卧室换衣服之间他又折回来抱住晏宁：“我不喜欢你不需要我这种感觉。”
他直起身子神色很严肃：“这是刚才没说完的话。”
透过落地窗目送秦屹川的车尾灯拐进大路，晏宁立马转身去衣帽间，把个人的证件银行卡胡乱塞进包出了门。
小区位于永安市的中心，正门连接着奢侈品商场林立的步行街。
晏宁站在路边刚准备招手拦车，肩头落下不轻不重的一下拍击。
一转身是个带着鸭舌帽口罩的大高个儿，这陌生人站得离她太近，晏宁下意识护着包后退一步。
“啧。”
许是晏宁戒备的动作惹恼了对方，他不满的很大声。
难道认识自己？
“你有……”
话还没说完晏宁就被他一把抓住肩膀：“你说我有什么事？女朋友莫名其妙失联消失这么久，见面了还一脸不认识我的样子，宁宁，你是想要气死我吗？”
宁宁？晏宁记忆中没人会这样称呼她，顿时一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人抓得很用力，晏宁本能地往后连退几步也脱不开身。
“我不认识你，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这话晏宁说得十分大声，试图引起路人的注意。
可惜工作日的白天，奢侈品商场附近本来人就很少。
只有站在门口的保安远远朝这边看过来。
晏宁刚准备大喊救命，那人突然俯身凑得极近，要不是帽檐的长度，这人几乎要贴到晏宁脸跟前了。
帽檐下压着几缕棕色的刘海，眼睛修长，眼尾自然上挑，哪怕此刻眉头紧蹙盯着她，也带着几分缱绻，是标准的桃花眼。
这眼神太过摄人心魂，晏宁被定在原地。
男人松开手拽下口罩，口罩下是一张美的惊世骇俗的脸，他说话的语气比先前柔和了不少：“宁宁，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男朋友啊。”
一回生二回熟，这台词耳熟，晏宁虽然对这个男人直觉并不亲近，但有了经验已经不会惊慌失措。
更何况她认识这个男人。
虽然很可惜，并不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而是……
晏宁机械地转头看向商场外墙的巨幅海报，同样的桃花眼媚眼生姿，腕间的钻石手链抵在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上：“你……你……”
在面前真人和海报影像中反复对比几轮，晏宁确定没认错人。
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海报上奢侈品的代言人，当红顶流男演员——霍佑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