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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九章 平京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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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城家的宅邸,坐落于平京一角,远离市井喧嚣,却并非宁静祥和之地。庭院深深,古木参天,建筑线条冷硬,空气中弥漫着常年不散的线香与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抑感。这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一座供奉着古老传统与冰冷规则的堡垒。

葛城莲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莲生,穿过寂静得可怕的回廊。他的狩衣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在素雅的布料上显得格外刺目。仆人们远远看见他,皆屏息垂首,迅速退避,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无人敢上前询问他怀中女子的来历。

他没有将莲生安置在客院,而是径直将她带回了自己居住的、位于宅邸最深处的“静竹苑”。这里更加清冷,陈设简单到近乎寡淡,只有几卷竹简、一方砚台、一张矮几和一席蒲团,唯一的装饰是窗外摇曳的修竹。他将莲生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平时打坐的蒲团上,取来洁净的软垫让她躺得更舒适些。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颈间骇人的淤青和嘴角干涸的血迹,葛城莲清冷的眉宇间蹙得更紧,那双能洞悉幽玄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困惑、懊恼以及一丝……无措。

他取出家族秘传的伤药,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轻柔,小心地涂抹在她肩头受创的瘀肿处。那纯净的灵力再次探入她的经脉,不再是攻击性的驱逐,而是带着修复之意的温养。

然而,那股深邃如星海、复杂难言的力量本源依旧盘桓在莲生的体内,平静无波,却让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触及。他找不到那丝一闪而过的黑气,也找不到任何邪祟的痕迹,仿佛之前的暴怒出手,真的只是一场荒谬的“失手”。

就在这时,静竹苑外传来刻意放重却冰冷的脚步声。

“莲。”一个威严、低沉、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同冰锥刺破了室内的寂静。

葛城莲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应道:“父亲。”

门被拉开。门外站着的男人,正是葛城家现任家主,葛城莲的父亲——葛城御。他身着深紫色家纹直衣,面容与葛城莲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先扫过葛城莲染血的狩衣,然后精准地落在他身后昏迷的莲生身上。

“你带了什么回来?”葛城严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有浓重的不悦和质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还受了重伤?”

葛城莲缓缓站起身,挡在莲生身前,隔绝了父亲冰冷的视线。他微微垂眸,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浅井小姐之事,疑点重重,并非寻常邪祟作乱。此女……与此事或有牵连,需查证。”

“牵连?”葛城严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我只看到你身为葛城家继承人,行事莽撞,不仅未能解决浅井家之困,反而带回一个麻烦!还弄成这副样子!”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葛城莲衣襟上的血迹。

葛城莲沉默着。面对父亲的指责,他早已习惯。那深入骨髓的冷漠与不喜,如同这宅邸的阴影,挥之不去。解释只会引来更深的厌弃。他只是微微侧身,用行动表明护住身后之人的态度。

葛城御似乎也无意在他带回的女子身上过多纠缠,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些琐事暂且放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警醒。”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射向葛城莲,“近日,从海路抵达平京了一位阴阳师。此人来自唐土东方的泱泱大国——宋国。”

“宋国?”葛城莲终于抬起了眼,深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宋国,一个遥远而强大的王朝,其阴阳术法与扶桑渊源颇深却又自成体系,玄妙精深,声名远播。

“不错。”葛城御沉声道,“此人名为‘周玄’,据传在宋国亦是声名显赫之辈,精通五行遁甲、奇门符箓,尤擅驱使威力巨大的‘式神’,甚至能沟通山川地脉之灵。他此番前来,名为交流,实为试探我平京阴阳道深浅。天皇陛下已下旨,十日后将在‘观星台’举办阴阳寮大会,届时各大家族精英尽出,与这位周玄一较高下。”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家族荣辱的重压:“莲!你是我葛城家百年不遇的天才,更是平京年轻一辈的翘楚!此次大会,你务必全力以赴,绝不能让我葛城家,更不能让平京的阴阳师家族,在宋人面前受辱!若因你今日这些无谓之事分心,导致失手……”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威胁之意已昭然若揭。

葛城莲面无表情,只是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宋国阴阳师周玄……这无疑是一个强劲而未知的对手。平京阴阳道的荣辱压在他肩上,这本就是他身为继承人的宿命。只是父亲那冰冷的“绝不能失手”,像枷锁一样沉重。

葛城严似乎觉得施加的压力已经足够,又抛出了另一个更迫在眉睫的麻烦:

“另外,京郊的‘稻荷神社’,近日异动频发。据留守神官急报,神社深处镇压的‘古井’附近,秽气大盛,有极其难缠的‘志怪’显形作祟。此物非寻常妖邪,似乎与地脉怨气结合,形态诡异,虚实难辨,已有数名前去探查的神官和阴阳师受伤,其中一人至今昏迷不醒,魂魄似有残缺。神社供奉关乎京畿安宁,此事刻不容缓!”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昏迷的莲生,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你既已‘失手’管了闲事,浅井家那边暂且搁置。但稻荷神社之事,必须由你亲自解决,且务必在阴阳寮大会之前处理干净!不得有误!这是命令!” 他将“失手”二字咬得极重,带着明显的讥讽。

交代完这一切,葛城严不再看葛城莲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嫌污浊,转身拂袖而去,留下更加冰冷的空气。

静竹苑内,只剩下昏迷的莲生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葛城莲长久的沉默。

他站在原地,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一边是昏迷不醒、身份成谜、被他亲手重伤的莲生,一边是来自异国强者的挑战和神社深处那难缠的、可能危及京畿的志怪。父亲的命令冰冷如铁,家族的荣辱重若千钧。

他缓缓转身,再次看向蒲团上气息微弱的莲生。那苍白脆弱的面容,颈间的淤青,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他的错误。她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浅井小姐口中那些关于“意识”、“虚无”、“裂缝”的破碎呓语……还有父亲带来的、来自宋朝的强者周玄和稻荷神社的诡异志怪……这一切如同巨大的漩涡,将他卷入其中。

他走到莲生身边,单膝跪地,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探了探她的脉息。依旧虚弱,但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丝。他凝视着她,那双能看透妖邪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困惑、疑虑、一丝残留的警惕,以及……那因“失手”而滋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不可查的歉疚与动摇。

纯净如雪的他,第一次沾染了凡尘的“错误”和“血色”。这冰冷的宅邸,似乎也因为一个昏迷的异乡女子,而透进了一丝难以预料的变数。

他需要答案。关于她,关于浅井小姐的异状,关于神社的志怪,关于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在她醒来之前,他必须独自面对稻荷神社那未知的凶险。葛城莲的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那里,稻荷神社的方向,仿佛有浓郁的不祥气息在涌动。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染血的狩衣,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沉静。无论有多少疑问,守护的职责,他从未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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