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笑出声。
“点开看看啊。”王曜华见张航迟迟不动鼠标,就用键盘打开命令提示符工具,直接打开了E盘当中的某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的分辨率很低,背景也很暗,刚开始只能看到一些马赛克一样的画面,音轨也乱七八糟的。
“这看着像是数据解析错了……”王曜华略感失望地念叨着,但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音响传来一阵相对清晰的声音:“喂,喂,听得到吗?”
这个声音让张航和蒲薤白同时怔住。
“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随着那段声音变得清晰,背景嘈杂的噪音也消失,视频画面也切换到稍微亮一些的场景,从画面看来,那应该是在酒吧之类的夜店,画面中央的张弦举着麦克风,站在一架三角钢琴的旁边,“今天是这家店的镇店之宝蒲青天的儿子的生日!”
薤白肩膀一颤,伸手揪住商陆的衣摆。商陆也下意识地搂住薤白的肩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模糊的视频影像。
视频开始了一段很长的欢呼声,画面也移动到吧台那边,蒲青天正站在吧台后面,大概是因为没想到会被点名,所以很难为情地挡住脸,笑着埋怨着。
“所以今天请大家免费喝一轮儿!”张弦喊了一嗓子之后,画面重新回到他这边,同时钢琴前的森少木也进入了镜头。酒吧里的气氛被炒得更热,猴叫的、吹口哨的,应有尽有。
“然后为了大家喝得尽兴,今天的卡拉OK环节就让我们来给大家献丑。”张弦拍了拍钢琴,和森少木对视着点头,“XJ的《红》。”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一段高亢的钢琴琶音打破了混乱的气氛,让整个看似低俗的场面突然就变得高雅了起来,录制视频的人非常懂的将镜头拉近,强调了一下正在弹琴的森少木。
前奏过后,张弦紧紧攥着马克风吼着一样喊唱着:“在狂风暴雨的街道上你被风包围,强风吹拂得甚至眼睛也得闭上,你跑起来,像是被什么追赶着,你看不见吗?我就在你身边啊!在人潮中渐渐消失的记忆的叹息,没有爱的个人演出已经无法忍受了,关于你的记忆,仍然闪耀我心,交错的心被满溢的泪水沾湿。被染成红色的我,已经不能再被你安慰,没法再达成了啊,我的心愿,朝向冻结的爱,不断叫喊。你跑起来,似乎被什么追赶,看不见吗,我就在你身边啊,已经没有能够安慰我的人了,我的心意再也无法传达,只能向被冻结的爱不断叫喊,但是被染成血色的我,已经没人可以安慰。Crying in deep red.”
这种钢琴摇滚风在当时想必非常前卫,无论是森少木激情的琴音,还是张弦沙哑的嗓音,都足够震慑人心。唱到中途间奏的时候,张弦跑到吧台那边扯着蒲青天的领带,把他硬是拽到了钢琴旁边,抱着他的肩膀一起高唱——
看不见吗,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啊。被染成血红色的我,已经无人能够安慰。
短短五分钟的视频,结束之后,房间里的四个人都愣住了。窗外响起鸟鸣声,声音很近,像是麻雀落在了窗台上。首先回过神的王曜华,转过头看着蒲薤白:“你跟你爸长得可真像啊我的天。”
眼里蓄着泪水的薤白被这句话逗笑:“哈,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
“林叔原来这么会弹钢琴啊,那段伴奏别再是他自己改编的吧。”商陆也忍不住称赞。
“是啊,我都不知道呢,他从来没给我弹过琴。”薤白笑着说,“原来是只给我爸和弦叔弹。”
张航再次回放那段视频,把画面定格在张弦那里:“但是弦叔唱歌就不怎么好听了,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卡拉OK嘛,图个热闹。”薤白还替弦叔说着好话,“不过那天居然是我生日吗,过生日的主角都不在场。”
张航好奇地问:“你小时候是和母亲住?”
“嗯。”
“后来你母亲呢?”
“病逝了。”
张航轻轻点头:“之后你就跟林叔和你父亲一起过了?”
“那时我爸也出了意外,所以后来我就被林叔收养了。”
张航稍作停顿,像是在做着什么打算,然后转过头问:“林叔有没有墓碑啊?”
“有啊,几年前开始我和商陆就在给他们扫墓。”
“那可以带我也去一次么?”张航转过身,试探性地问。
薤白和商陆交换了一下眼神,前者再点头说:“当然可以。”
于是在他们放假的第三天,就踏上了为森少木扫墓的旅途。这一次是开车前去的,全程商陆掌舵,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也还没有到中午。这日子来扫墓的人很少,所以墓园十分安静,四个人拎着桶、抱着花、捧着贡品,走到墓园中靠近大树的那座墓碑。
“林叔和你爸葬在一起了啊。”张航看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
“嗯,是林叔的遗嘱来着,要求合葬。”薤白蹲在地上拔着杂草,然后开心地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林叔你还记得张航吗?哈哈,他说他是你的朋友。”
安静的墓园忽而起了一阵风,树叶哗哗作响,引得商陆抬起头。他记得第一次来扫墓的时候,他在着墓碑前请示,说自己今后一定会对薤白很好,那时候也是刮来这样一阵风,有片叶子落下,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故人的回应。现在这个场景再现,就算是唯物主义的商陆,心里也有点儿偏向玄学了。
张航用小木勺舀起水浇在墓碑上,然后站在碑前凝视了一段时间:“我真的遇到你儿子了。”
薤白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张航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拎起地上的白酒,同时对另外三个人说:“你们先回车里吧,让我在这儿呆一会儿。”
其他人没有阻拦也没有劝慰,他们觉得在这个时候给张航一点儿时间的话,算是一种仁慈,所以听话地离开了。
“这个地方风水不错。”走出墓园之后,王曜华转过头看着远处那个大树,“按照我爸的说法,树干粗壮、树叶茂盛,肯定是有灵性在的。”
“真的很灵,而且每次都会刮一阵恰当好处的风。”商陆跟着念叨了句。
“你俩能别说这么玄幻的事情了吗。”薤白有点儿害怕地看着周围。
“哈哈,刮风不是很正常吗,这里是华北平原西北边缘,北面燕山、西面太行山,东南却都是平原,冷空气就很容易从西北方向进入,再加上城市热岛效应影响,形成局地风也实属正常。”王曜华观察着方位,“至于这个风到底是怎么个恰当好处,就是个人的解释了。”
商陆叹了口气,轻轻揉了一下薤白的头:“也许是我希望他们能听到吧,我希望他们还能看到我们,所以把风解释成他们的回应。”
薤白放松下来:“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希望。”
“你俩希望的是他们在天有灵可以不反对你们天天秀恩爱。”王曜华吐槽着,“但是张航留在那儿是为了什么呢。”
独自一人留在墓碑前的张航,打开了白酒盖子,将上万的酒倒在墓碑前时眼都不眨。他给自己剩了一口,举着酒瓶盯着森少木的照片。
“你一点儿没变,我倒是变了不少。现在也不是小孩儿了,个子也长高了,当初说等我长大之后带你们打拼官场,现在我也有这个能力了。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张航轻声笑道,“就是你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你儿子,你说,如果有天我遇到你儿子,我能不能替你照顾他。我也找过他,没找到,也不知道没找到是因为缘分没到还是因为我根本没敢用心去找。不管怎么说吧,现在遇到了。”
张航深呼吸了一下:“我会好好照顾他,你听见了么。”
风声阵阵,始终没有停下。
“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也许他不需要,长大的孩子不用父母再操心,所以就算你还在,他也不需要你照顾了。他有靠得住的爱人,也有三观很正的朋友,所以我的照顾可能会显得很多余。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我和你约好了。”张航举起酒瓶,干了那口酒,把空瓶子放在墓碑前,“谢谢你给我一个遵守约定的机会,再见了,森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