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手扶额,一只手来回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话可不兴说,若是被他听见,他会生气的……会揍人。”说着他手就在空中转了圈,往上一抛,“能把你拎起来扔房顶上去。”
程行礼哈哈大笑,说:“嫂夫人实在威武,不知是那里人士?”
秦云答道:“人……你不是见过他吗?”
自进了平州城,程行礼就没见过几个外人,更莫说秦云的家眷,怔怔道:“什么时候?”
秦云醉得不行,平躺在竹簟上,捂着额头嘟囔:“阿罗山啊,你不是见过他吗?”
程行礼:“……”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让程行礼一时愣住,他看着秦云成熟的脸庞,慢慢地也躺在他身边,说:“那你们是不是认识很多年了?”
“是。很多年。”秦云答道:“我十三岁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还不是大将军,只是被兄弟们欺负离家出走后在街头卖艺的力气人。”
程行礼知道秦云今年三十六,于是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秦云眉眼盛着月光,笑着朝程行礼说:“二十一年,人生的小半辈子都过来了。”
人生里最灿烂美好的二十多年都跟这个人交集在一起,程行礼突然有些羡慕,不禁又想在等等都快一辈子了。彷佛那无尽漠然的生活都有了期待,于是程行礼忍不住又问:“你爱他吗?”
秦云答道:“当然了。”
程行礼望着浩渺夜空,说:“跟一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是什么感觉?”
秦云:“我也说不上来,就像是你知道永远会有那么个人在等着你一样。不管你去了什么地方,走了多远的路,他都跟着你爱着你。彼此依靠着,直到死亡。”
随后秦云又说了些他跟阿罗山在一起后的事,程行礼听得入迷,不禁笑起来心想他能有这样的人生吗?遇见这么一个人吗?直到死亡尽头。
许是喝多了酒,程行礼的心里话被低声嘟囔出来。
秦云笑道:“为什么不呢?你姨娘姨父不都在一起那么久吗?况且我看郑岸很在乎你,说不定他就是那个人。”
郑岸?程行礼想他是这样的人吗?
像阿罗山、元青抑或是郑厚礼那样,陪着一个人走过岁月的人吗?
程行礼摆手忙说不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逃避郑岸的感情,在程行礼从小的认知里,男女阴阳,男子为天女子为地,天地阴阳,乾坤所成。
真要如此,岂非是违拗了天地阴阳。
心里是这样想,但程行礼脑中却有另一句话,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不重要,与他在一起是否舒心才重要。
酒醉的程行礼躺在竹簟上,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朦胧中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放在床上,腰带和外袍被一双手解去,程行礼瞬间清醒些许,按住那双手说:“别……脱。”
“鞋子总要脱吧?”
声音很熟悉,程行礼睁眼看去,郑岸深邃硬朗的五官浸在烛火里,双眸亮如金,榻间弥漫着一股酒香,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你喝酒了?”程行礼松手,郑岸给他脱袍子和鞋,说:“跟仆固雷他们喝了点,明天他要走了。”
“他们?”程行礼喝得晕乎乎的,早忘了日间说过的话。
“阿罗山还有安老将军。”郑岸把被子盖到程行礼下颌,说道。
程行礼环视屋内发现,这并非自己卧房,又撑着头坐起说:“这是哪儿?”
郑岸缴了帕子给坐着的程行礼擦脸时答道:“我卧房。”
这几天,两人并未住一起。郑岸忙着整顿军纪、布防周边兵力,白日黑夜都泡在军营里,所以回来住时阿罗山给他找了处僻静地方。
脸上轻柔的力度让程行礼舒服得很,他哦了声又躺回枕上,眼神迷离地盯着郑岸。
郑岸被那眼神看得脸有些热,迟疑道:“一起睡?”
程行礼打量着肩宽窄腰的郑岸,喉结滚动,半晌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