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廷站在门前看了那男的笑了两回,便握着手中侍卫刀气定神闲地走进家门,此时何之柔背对着傅之廷,是符玉悭先看到了走进来的男人,要起身与来人打招呼。
傅之廷阔步走到木桌前,对与符玉悭的行礼微微点头后便在长凳上坐下,面无表情。
“回来了?”何之柔道。
“嗯。”
“家里今天来客人了?”傅之廷看了对面的符玉悭一眼,有些冷漠。
若是这人和霍西茉正常交流便罢了,只是这人看着何之柔时眼中的含情脉脉,不说喜欢,至少是有一些好感的,叫人十分恼火。
何之柔向傅之廷介绍,“这是符爷的儿子,符玉悭公子,他父亲叫他过来学做生意。”
“这位是?”符玉悭看向傅之廷。
“是……兄长?”
“是……”何之柔原想顺着符玉悭的话就说傅之廷是她兄长,免得解释起来十分麻烦。
不料她那“是”字音还没有完全突出,却被傅之廷截住了话头,“家里人”。
好吧,兄长当然算是家里人,这回答没有问题,只是何之柔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比她单独和符玉悭在一块的时候还要尴尬。
傅之廷看着符玉悭,“符公子是想学那经商之道?”
“正是。”
“那倒奇了怪了,你的父亲是商人,怎的就不传授给你,也不派个人在旁边指教指教?”
其实符玉悭知道他父亲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实际上他来岭南这一趟原先就是想在明年科考前好好领略这南边的风景,至于他父亲所说的在岭南见到的这位何家女子,他原先就抱着敷衍他父亲的态度来的,来到这里与父亲汇合之后就被自家爹催着过来看,怎么拒绝都不肯,想起她爹那些话:
“你还说你是个读书人,你来罗县前是怎么答应我来着?你说你会听我的见一见那何家的那女子,我才给了盘缠给你的!怎么,现在到了这里,给我搞出这种做派来?哟?那书纸上就是教你这么耍弄上亲是么?你来年考得上么你!”
符玉悭的耳朵实在是被他的老父亲嚷出耳鸣来了,于是就硬着头皮来见一见这极南之境的他父亲口中的奇女子,怎料这第一面这何二姑娘,符玉悭他承认,确实极美,单是那含水的眸子圆圆的眸子就能让人惊艳。
不过,美人嘛,天下多得是,怎见得这何二姑娘十分出挑?那时符玉悭在脑子里暗暗骂了自己的老子一声肤浅。
然而第二日,他却见她和他父亲派来的掌柜商论起事情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说话时不自觉露出来的威严让她通身都显得不凡,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气质。
符玉悭虽然未来要走科举之路,但是出身于行商世家又怎会对经商之道一窍不通,只是……装作不懂的模样想多想与何二小姐多多交谈罢了。
只不过现下,这突然冒出来的兄长对他好像甚是有些敌意,这人真是何二姑娘的兄长?
符玉悭心下虽然疑惑,但还是礼貌道:“在下不才,对父亲所授之道未能理解透彻,想以做实事之法多理解一二。”
何之柔一听他这话,心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这哪里是未理解透彻,分明是一窍不通嘛!
然而傅之廷同时也在心里嗤笑一声:你哪里是未理解透彻,分明就是精于此道。
傅之廷掀起眼皮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笑了笑,“既如此,符公子要是有什么疑惑的,可否说与我听一听,之柔最近为了忙生意的事情有些疲累,我也略懂一些经商之道,或可为符公子解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符玉悭还不知道对面的男人于他有敌意那他明年便不用上考场了,向来听闻女子有心仪之人时,家中若是有儿郎的人家,这些儿郎都是要仔仔细细考察一番那女子的心仪之人的。何二姑娘现在暂且看不出对他有意,想来这何公子不满的,就是看出他对何二姑娘有意了。
当下,还是顺了这位何二兄长的意为好,民间可是有话说的:求得佳人之心,还要求其家人之意。
符玉悭起身行了一个礼,和气道:“是我疏忽了,连日来总是叨扰何二姑娘。这经商之道,改日一定向何大哥讨教。”
对面的人向傅之廷与何之柔分别行了礼,“告辞了何二姑娘、何大哥。”
哪知傅之廷听到“何大哥”这个称呼两遍的时候眉心分别跳了两下,有因为身份的事情不能解释,只得向符玉悭点头以示回应。
“你好像对那符公子有些敌意?”等符玉悭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何之柔便问,刚刚她插不上话。
她听出了傅之廷的话中有些敌意,有些奇怪,他向来不是这样的人,今日实在是有些反常了。
“符公子?敌意?”叫得倒是顺口。
“霍西茉,我看你下次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吧。”
他对那符玉悭是有敌意,不单单是进门的是时候看出那男的对何之柔喜欢之意,更是在知道他此人实际上并不是对经商之道一窍不通,只是“装作一窍不通”,以此来增加和霍西茉相处的机会,还是符酒楼和他的手下去县衙办事后回去时被刚好下值的他听到的。
傅之廷原来是想去给何之柔买些花豆糖水回去的,听了这话立马改了主意往家里赶,当时胸腔一股气憋到家。回到家听那男的说他对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言冷语要将人送走后才将那符家父子的事情告诉何之柔。
正如男人所料,霍西茉生气了。
“符家父子倒是好兴致,我看那成本价倒是可以再拉一拉!”
霍西茉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可爱,弄得傅之廷笑出了声,而后掩了去,颇有些玩味道:“我看他那符公子到也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不心动么?”
傅之廷将“符公子”三个字咬的十分重,可惜何之柔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被骗的事情上,没听清傅之廷说什么,只抓住了最后几个字眼。
“心动什么?”
“我说符公子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你不心动么?”
“我都被骗了,心动什么?”
“那你不知道自己被骗前,有心动么?”傅之廷不知不觉凑近了问。
何之柔感到自己那颗心渐渐加快速度地跳动,她现在想赶紧遮住自己的脸,生怕有红晕不受控地爬上脸,简直就是太丢人了。
傅之廷,每次都是傅之廷,从前是这样,现在还这样,真的很没有出息!
何之柔把脸往后仰了仰,躲开他,“不心动,又不熟,哪有人上来就心动的。”
“那你脸红什么?”
完了完了,何之柔内心求救,脸又红了!
“中午太热了。”
“刚刚没见你脸这么红。”
“有,”何之柔镇定道:“你没发现而已。”
*
北边交界地带的战争一直都没有停,符酒楼队伍长时间出不去,一直滞停在这里,竟然是一月有余。
诚然何之柔也没有真的将成本价提高,而是当面与那符酒楼分说明白,那父子连忙道歉连连。
原本她以为父子俩的那谎言被拆穿之后符玉悭会有所收敛,不料那人却不知是被拆穿了便没有顾及一般,竟然真的与她商议起生意的事情来。
“何二姑娘当真对我无意?”今日竟然连弯都不拐了,直接脱口而出,“若是何二姑娘是对我有些情义,却是畏惧兄长不好开口,若你信的过我,我一定去与他说。”
傅之廷平日不笑的时候甚是寒冷,符玉悭觉得是她可能是畏惧兄长,便做出一份自告奋勇的模样,“你家阿兄看起来是不愿你有心仪的人的,我甚是理解,若我有一个妹妹,我也定是不会随意将我妹妹托付给他人的,毕竟……”
“等等,符公子,还烦请你不比往后说了,是我对你无意,并不是我兄长的原因。”符玉悭口中的“兄长”二字,他当然知道指的是傅之廷,但她拒绝这人的原因就是不喜欢,怎么着又扯到家中不舍女子出嫁的事情上去了?
“啊?那何大哥怎么还警告我叫我离你远些,别总是来叨扰你,”符玉悭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上次说我有意于你,他一把拽起我的领子,警告于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给他一拳了!”
何之柔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心间触电一般,狠狠一震,而后又缓过神来,平静道:“符公子当初还是别给他一拳得好。”因为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为什么?”
“符公子是科举之人,有辱斯文。”
何之柔起身微微福了一礼,向符玉悭致歉,“兄长无礼之处,小女代为致歉,还请符公子切勿记在心上。”
“无妨无妨,想来你兄长实在是过于担心你罢了,既然今日挑明了说何二姑娘于我无意,那我们便当互相交识了一个朋友如何?”
“求之不得。”
且说傅之廷今日下值回来,时不时被何之柔看了又看,被发现了还将眼神收回去,他今日可是有什么奇怪之处?
遂走过去,问正在腌果子的女子,“你今日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