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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鸥鸟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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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之类的筹备梁佳暮根本没有打算插手,她也仅仅是隔天挑选了一套婚纱。

昂贵的婚纱通常需要长时间的绣制,梁星渡为她订制的那款则需要更久的工期,因此她去见郭沛沛的那套婚纱是临时租借的。

郭沛沛已经气若游丝,连睁眼都非常困难。

尽管如此,她还是热泪盈眶地紧紧盯着梁佳暮,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女儿出嫁的瞬间。

因为说不出话,所以她只能用口型无声地重复说着:好看,好看。

梁佳暮和梁星渡站在一起,护士和路过的病人家属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说了许多让郭沛沛宽慰的话,以及对二位新人的新婚祝福。

所有人都知道她之将死,见这副温馨的临别场景,个个都有些哽咽。

梁佳暮化着很好看的新娘妆,端庄美艳,白纱披在发尾,像湍着一条银河。

她低头握住郭沛沛的手,喊着:“妈妈。”

梁父低头凑在郭沛沛耳边,老泪纵横:“沛沛,你女儿回来了,你看她多漂亮啊,你以前不是总念叨,想看女儿穿婚纱的样子吗?现在你看到了,她完全变成大人的样子了。”

“你不用再担心她过得好不好了,吃得健不健康,穿得厚不厚,会不会生病感冒,星星会好好照顾她的,有我们在,你放心吧。”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眼睛,我替你看着孩子们幸福,替你默默守护他们。”

郭沛沛躺在床上,悄无声息流下了血泪。

见到养母生命即将耗尽的虚弱模样,梁佳暮眼眶通红,舌尖发苦:“妈,我错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这辈子留遗憾,当年我不懂事,年纪太小,做了很多任性的事情,伤透了您和爸的心,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对我的爱。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乖乖留在国内,经常回来看望您和爸。”

“这些年,我在国外过得很好,没有吃一点苦,陈丽卿对我也很好,她从来没苛待我,就连拓也远雅,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也很爱我,经常打电话给我问我过得好不好,寒暑假他还来国外陪我呢,我一点儿都不孤独,您千万别担心。”

“我再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暮暮了,我学会了好多技能,我会调酒、打架子鼓、还会啦啦操,我经常练瑜伽越野跑,还能踩十二厘米的恨天高站平衡车呢。”

病床上的郭沛沛安静地听着,整个人病恹恹的,两片嘴皮泛白,脸上一点肉都没有,颧骨完全凸出来。

起先,她的情绪还没有那么激动,可听到后面,她又默默流着泪水,一遍又一遍做着同样的口型。众人猜测了许久,才读懂了她说的什么话。

郭沛沛说:暮暮,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她虽然快要死了,但她不傻,以女儿的脾性,如果过得很好,绝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更不用踩那么高的鞋子折磨脚踝。

梁佳暮流着泪摇头:“暮暮没有受委屈。”

郭沛沛心里苦涩不已,她最明白女儿有没有受委屈。这只不过是孩子希望她能宽慰说的违心之言。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让孩子留下遗憾。

她只得点头,露出一个欣慰的,不算太明显的笑。

人,能明白自己的大限将至,也能预感咽气的时间。

郭沛沛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垂着,对梁父做口型说自己‘困了’,最后一次看向梁佳暮,眼中饱含无尽的留恋与不舍。

梁父点头,让孩子们退出病房,替她捻好被角,起身去浴室为她换洗热毛巾擦身。

梁星渡送梁佳暮到楼下,二人站在冷风中,彼此望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梁父突然打来一通电话。

城市中错落的建筑披上冷漠的光,夜幕的悬月悲悯而泥泞。

风似乎也静止了。

梁父在电话里哽咽了好久,才缓缓出声:“星星,你母亲,病逝了。”

说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通话中像个孩童一样嚎啕大哭。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世界仿若被按下消音键。

那是梁佳暮第一次看见梁星渡落泪。

他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又渐渐滑落,眼眶登时便红了。他的姿势像是被冻结,久久僵硬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颤抖。

以往,梁佳暮以为梁星渡刀枪不入,是个把情绪包裹得严严实实,从不轻易外泄的人。那样的人,也许不会明白什么是伤心。

可是现在,梁佳暮亲眼看到梁星渡心痛无言,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滑下,几欲启唇,却深咽无声。

她忽然恍惚了。

纵使再强大的人,也是因为伪装得滴水不漏,才给人坚不可摧的错觉。

她所认识的梁星渡,是个非常孝顺的人,懂得感恩,懂得隐忍,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可就是这样的人,其实心里布满疮痍,更容易受伤。

他们都有软肋,梁星渡也不例外。

梁佳暮情不自禁朝他走近了一步,堪堪停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她此刻心里太过复杂,只能呆呆看着梁星渡沉默地落着泪。

看他双肩颤动,鼻尖泛红,表情陷入无尽的茫然。

她张唇,想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然而怀抱比她的劝慰更快一步到达——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梁星渡已经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禁锢在她后背的手指一根根收紧,仿佛要深深嵌进血肉里。

耳边,是温热的呼吸和充满遗憾的喃喃低语。

“我还没有和她说,我很幸福。也没有来得及跟她承诺会照顾好你,她最放心不下的是你。”

带有温度的泪水砸进她的后颈,皮肤像是被灼烫般,刺痛了沉眠已久的神经,竟也牵扯到了她的心脏。

刻意忽略内心的苦涩,梁佳暮咬着唇,企图推开梁星渡,可她越用力,对方的手臂就会锢得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出入病院的人们偷偷看向惹眼的他们,纷纷窃窃私语低头走过。

有人说他们疯了,也有人说他们中了无药可救的毒。

不过说什么都没关系,外人的眼光,梁佳暮早已不像当年那么在意。

此时此刻,她和梁星渡只是一对失去至亲的可怜人,在痛苦同一件事而已。

不用多言,只凭借他们的反应,梁佳暮就猜到了,养母刚刚逝世了。

连最后一面都舍不得让他们这些孩子看见。因为她舍不得他们难过,才独自悄悄离世。

至死,也习惯周全,充满顾虑。

梁星渡的声音沙哑潮湿:“抱歉暮暮,我不该和你说那些,你现在也很难过。”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连自己在她面前罕见失态都觉得万分该死。

梁佳暮没有继续挣扎,任由他抱着。她站在原地,呼吸间全是梁星渡的味道,熟悉又温暖,让人充满怀念。

她默默地想,他重要的人又走了一个,可现实不该是这样,被上天眷顾的人为什么要遭遇亲人离世的痛。

如果梁星渡真正是天之骄子,又为什么会从小父母双亡,彷佛天生就被烙下了孤独终老的克星印记。

这是不对的。

分明她才是不被眷顾的那个可怜人。

可他怎么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

不明白,命运就是这样难以捉摸的东西。

人一辈子都无法参透。

最终……

他们重新回到了病房。

养母的后事还需要商量,从医院接走遗体再到殡仪馆静置,通知亲朋好友前来吊唁。

他们所有人都忙了一夜,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路过的道士看见他们一身打扮,边走边摇头:“喜丧相撞,亡者不宁,生者不幸。”

他冲梁佳暮可惜地砸砸嘴:“可惜啰,你们的婚姻注定坎坷曲折,不会有好结果的。”

梁佳暮忙了一晚上,脸色有些憔悴,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听见有人说风凉话,她与那道士对视,心中火气越甚,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你也许说对了,我根本没想过要开花结果,但如果能砸了你的饭碗,我不介意试试。”

那道士听后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于是便道:“那我们走着瞧。”

说完便摇着扇子晃悠悠走了。

这几天,梁佳暮该流的泪都流干了,再过伤心也哭不出来了。

姗姗来迟的亲戚看见她,指着她脸骂她狼心狗肺,多年不归现在回来假惺惺,整个一副虚伪嘴脸。

还说她养母去世她一滴泪未流,铁石心肠,污秽肮脏。

梁星渡冷下脸制止了那些人,他们便骂骂咧咧走了,言语中充斥着对梁佳暮的批判。

他走到她身边安慰道:“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他们一无所知。”

梁佳暮表现得十分无所谓:“他们说得对,我没什么好反驳的。”

良久,梁星渡轻声说:“暮暮,没有人怪过你。”

她选择缄默不言。

七日后,养母火化海葬。

码头船笛声不断,海鸥盘旋。

轮船上摆满了新鲜的花,是梁佳暮亲自挑选的。

怀中捧着黑白遗照,她单手扶着栏杆眺望远方。

“妈妈,这里的风景很美对吧。”

“有这么多鸥鸟陪你,你一定不会孤单了吧。”

一如小时候与母亲咬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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