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绣绣是吃过午饭之后走的,她听说梁佳暮想试试自由摄影师的职业,正好她在那方面有认识的人,便把名片直接推给了梁佳暮,走的时候神神秘秘地说:“千万别让班长知道了,这位真挺帅的。”
梁佳暮言谢后回:“他的意愿并不重要,不用管他。”
“好一个妻管严!”
-
下午,梁佳暮在吧台煮咖啡,手上翻动手机聊天软件,她加了楚绣绣推给她的资深旅拍摄像师,对方还没同意申请。
聊天界面充斥着无数红点,许多都是梁佳暮来不及点开或者懒得点开的。两天前,李齐云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已经打算留在国外发展,不准备回国了,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祝福她婚姻幸福,言语相当恳切。
其实梁佳暮还是觉得有些惆怅的,好歹她和李齐云认识了这么多年,最难的日子都是他陪在身边,二人扶持着一起走下去的。
但人生就是这样,没有谁会永远陪着你,你也不会甘心永远停留在一个人身边。
朋友,总是阶段性的。
李齐云带给过她许多快乐,也留下过年少时许多美好的回忆,这就够了。
良久,梁佳暮回了一则消息:齐云,祝你幸福平安,要一直快乐。
对面秒回了一句:你也是,暮暮。
她关掉了手机,望着咖啡机有些出神,连梁星渡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都没有发现。
“在想什么?”梁星渡将红色的咖啡杯擦拭干净正放到台面。
思绪回笼,梁佳暮默默转身:“与你无关。”
“要加糖吗?”梁星渡打开糖罐:“我记得你很喜欢甜口,喝奶茶总是全糖。”
“梁星渡,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梁佳暮终于肯看向他:“多久的习惯了,我早就改了。”
他默了会儿,说:“没关系,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从现在开始记住还不算晚。”
梁佳暮不禁嗤笑:“有一件事情我认为应该说清楚,虽然我们结婚了,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进入我的生活,一张证而已,不能说明什么。还有你平时耍的那些手段,我也奉劝你消停点。”
“你明白了吗?”
说完,她再度打量了他一遍。
梁星渡穿得很休闲,上身套着无袖白T,下面穿着宽松的灰色运动长裤,胸前戴着一串银色宇航员项链。他的头发比一周前刚见时深了许多,额前的发丝已经有些遮住眉眼,低头时眸光恰好会被遮挡住。
他的皮肤很白,五官立体,睫毛很长,每当垂眸时,眼睑处都会有一片淡淡的青影。
也正因为如此,他低落时的表情才会更让人觉得可怜。
或许都是假象,不能被这样的人轻易骗了。
梁佳暮端起咖啡想要离开,却被梁星渡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
梁星渡单手撑在墙壁上,胸前的项链摇晃发出轻响:“暮暮,最近我很忙,不会经常回家。你从小就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即使你很讨厌我,我也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如果害怕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赶回来。”
她心中不免闪过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又被短短的一句话拉到了许多年以前。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梁星渡。”梁佳暮蹙眉:“可你看起来好像不相信我说的事实,你记忆里的我一直停留在过去,还是一副需要依赖别人的样子。”
“没错,曾经我很喜欢吃甜食,喜欢草莓蛋糕,喜欢一切甜得能让人心情愉悦的食物,但那终究只是零食,当作甜点吃一吃无所谓。后来我出国,那里的菜我根本吃不惯,每一样都让我觉得难以下咽,全是精致的蛋糕、热量爆炸的炸鸡、索然无味的牛奶麦片。”
“我很想念极枫的小吃摊,不喜欢喝国外的咖啡,我甚至还无数次怀念过你做的家常菜。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你又巴巴上赶着凑上来,为什么?梁星渡,为什么总是你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这一次没有声嘶力竭,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流泪质问,出奇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内心很平静。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当我已经被改变了,你却开始怀念起过去了。难道你心里也会有后悔和遗憾这种东西吗?”
梁星渡的瞳孔似乎缩了一下,那点痕迹消失得很快,马上就不见踪影了。
梁佳暮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模样,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无法通过他的表情分辨出真假。
“昨天晚上你擅自做主将婚礼定在下个月,你考虑过我是否需要一场婚礼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结了婚,你非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吗?”
梁星渡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良久,他才语气微涩地问:“因为李齐云?”
梁佳暮目不斜视地盯着他:“不是,我们是清白的。”
“暮暮,你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眨眼。”梁星渡将她的发撩至耳后,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有些凉:“他还留在国外吧,他跟你说什么了吗?要回来找你,还是放你自由?你跟他说了我们结婚了吗?需要我将请帖寄给他么,或者你想将婚礼办在国外?”
他的问句太多,看似是询问她的意见,听起来却好像都是不容置喙。
“你到底想做什么?!”梁佳暮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我们只是朋友!”
“他喜欢你,不论你喜不喜欢他,他都对你有情意,有情就代表不会甘心。”梁星渡一字一顿道:“如果你恰好跟他说了我们的婚姻有名无实,那么他一辈子都不会死心,他会等到天荒地老,直到我们离婚。”
他缓缓俯身,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鼻息间:“暮暮,放过他吧,好不好?”
梁佳暮猛地推开他,朝他甩了一巴掌,将他脸扇向一边:“死心的应该是你,内心龌龊的家伙,你自认为比他好得到哪去?”
梁星渡慢慢扭回头,往后退了两步,他什么也没说,侧身沉默地让出过道。梁佳暮再也没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了,或许有刺痛到他,他才会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皮,眼睫脆弱地颤了一下。
但她什么也没做,自己固然口无遮拦,可说的全是内心所想。
自那天以后,她真的很少能碰见梁星渡。这个家伙并不会向她报备去向,原本就空荡荡的房子一时间更冷清了。
除了白天会出现在后花园打理绿植的老爷爷以及早中晚三餐定时出现准备的五星大厨,这座巍峨庞大的公馆便再无活物。
白天,梁佳暮练习拍摄场景,累了便独自坐在庭院喝下午茶。晚上,梁佳暮躺在沙发上追电视剧,偶尔刷刷热搜吃吃瓜。
可即便素日里看不见梁星渡,家里依旧存在他留下的痕迹。
譬如梁佳暮熬了一宿追剧明明记得自己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中午却是在卧室床上醒来。
下午躺在花园凉椅上小眠,醒来后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条毛毯。
他们几乎碰不上面。
唯一一次梁佳暮感觉到梁星渡回来了,也是凌晨朦胧的睡梦间,他好像给她盖紧了被子,在她额头留下了一道湿润温软的吻。
不多时的清醒呼吸间,充满了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以及领带无意间拂过她锁骨的淡淡凉意。
她再度陷入梦里,做了一个令人心神难宁的梦。
梦中的梁星渡一直在向她道歉,将这辈子最多的对不起都说给了她听。
他说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不值得被原谅,他不喜欢自己的偏执,不喜欢强人所难,可让他将她拱手相让又绝不甘心。
他说自己太矛盾,不放心把她交给其他人,他想照顾她一辈子。他还说自己想要弥补过错,却深知为时已晚。
他的语气好叫人心碎,低哑又带着啜泣,声音徐徐缠绵在耳侧,让她听了心也跟着缩紧了几分。
可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她安安静静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花了很长时间反应过来,原来那只是一个梦。
既然是梦,梦里说的一切都不作数。
她还是没原谅梁星渡。
每天。
她都会收到一束花。
一束紫色的玫瑰。
她好奇这花是谁放在那儿的。
园丁老伯见她疑惑,便解释说,是梁先生下班回家一枝一枝亲自裁剪的玉玫瑰,再用紫色喷漆一朵一朵喷出来的。虽然是加工过的,但依然掩饰不住它的美。
这类花保质花期普遍不长,就要赶在她醒来之前放在被阳光照到的窗台上。
老伯说,这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没有耐心的人通常做一次就会宣布以后再也不做了。
但梁先生送了一整个月。
这是难能可贵的坚持,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又何必天天惦念。
听后,梁佳暮难得没有出声。
她在国外念大学时曾和同学偶然提过一嘴,说自己特别喜欢淡紫色的渲染玫瑰。
同学莎娜琳开玩笑说她以后一定能收到。
她问为什么,莎娜琳说,因为送她礼物的匿名先生在将来一定会送给她瞧瞧。
她突然想到,莎娜琳一直作为礼物转交人,从头至尾也只有她知道送礼物的先生究竟长什么样。
莎琳娜曾调笑说,那是张纯正俊逸的东方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