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特色街后把车开到了距离市中心三条街的一条时尚街上，人比较少，很适合慢逛，席留璎给郁钧漠挑了好多夏季衣服。

两人牵着手停驻在一家Tattoo店前面，席留璎抬头看店面招牌时，郁钧漠问：“明天什么时候走？”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纹身和打耳洞哪个更疼？”

“你别文。”郁钧漠拉她走，她定着，指指他的耳朵，“我得表示一下我的诚心呀。”

反应过来：“运动员这方面有管制吗？”

“当然没有。”

他思考片刻，还是拉着她走了：“挺疼的，而且后悔了要洗的话，更疼。”

“那你还文了一脖子。这有什么寓意吗？”她用指尖摸摸他脖颈上的海浪刺青。

“我向小时候那个福利院打听过我爸妈，我爸是俄国留学生，喜欢写诗，在报刊上发表过几首。”郁钧漠说，说时语气平淡，“比较幸运，他上过的期刊现在还在做，外网可以查得到，早年那些纸质的文章都放进官网了，我有查到他。”

席留璎听着。

他继续说：“他在期刊上发表的第一首诗，是写给我妈的，歌颂的是海洋，生命起源的地方。”

看她：“我妈喜欢海，我也喜欢，冥冥之中。”

她握着他的力气紧一些：“爸爸要是知道你现在爱读卡夫卡，应该挺高兴的吧，毕竟你沿承了他对文学的热爱。”

“......”郁钧漠皱眉，“你怎么知道我读卡夫卡？”

“那节公开课，你的纸飞机飞到我手上啦。”她笑，“你猜猜我当时写了什么在纸飞机里？”

郁钧漠停下来，恰好站在路灯下，席留璎抬头看他，在他的角度，暖黄色的路灯光全都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皮肤照得更加细腻，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温柔，长发披在肩上，女人味十足。

“猜不到。”他看她许久，说。

“好可惜，你没拿到我的。”席留璎说，“不过幸好我现在在你身边，而不是只有我的纸飞机在你身边。”

郁钧漠扬眉。

她没再说，挽住他的手臂。

两人都是高个子，俊男靓女，走在街上回头率特高，她有时会不小心与回头看他们的路人对视上，然后看郁钧漠，他目视前方，感觉到她看他，就看过来：“怎么？”

“好多人看我们。”她说。

他面无表情：“太般配。”

“......”

“你和管佳音出去也这样吗？大家会看你们吗？”

“吃醋啊你。”

她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顺带打他一下：“你和管佳音一起逛街那么高兴，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你跟我逛街板着个脸，想干嘛？”

这才笑了，把她的手抓回来：“错了。”

“你怎么还吃管佳音的醋，她性取向都不是我。”郁钧漠指指前方一个做烤冷面的小摊 ，“南方吃不到正宗的烤冷面，想不想吃？”

席留璎不想理他，甩手，他紧紧抓着她：“我不喜欢吃烤冷面，你踩雷了吧，姐姐告诉你我爱吃三分熟，没告诉你我不爱吃烤冷面？”

郁钧漠把她拉回身边：“她确实没说，她说的都是你喜欢的东西。”

席留璎感觉他话里有深意，看他。

他说：“康济都有和我说。”

“......”

“她是爱你的，”他声音轻，“我跟她最多的接触就是一起被老师叫去问话，一起被关在办公室写检讨，一起讨论怎么报复郁耀清。做这些的时候，她总会提起你，说话会变温柔，眼睛里也会放光，从她的话里面我感觉得到你是个很美好的人，也感觉得到，她讲你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

“席离芝爱你，樱桃，她爱你和你爱她一样深刻，不要觉得她不喜欢你了，不要觉得她去世你有责任。”

“姐姐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

“留了一句话。”他说。

“什么？”她抓紧他。

“她说不要因为她难过，那是她解脱的方式。”

“......”

她沉默了，郁钧漠牵着她慢慢走，时不时看她表情。她笑不出来：“钧漠，姐姐走后，大家都在安慰我，告诉我，我身边的人都在爱我，但姐姐生前没有人这样和她说，如果大家都能告诉她的话，是不是她心理就不会出问题，也不会自杀？我觉得我们应该同时被人爱，同时被人恨，而不是走向两个极端。”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得上了解她，如果我足够了解她，足够关心她，就可以阻止她轻生。”席留璎抬眼看他的时候眼里潮湿，“项链是我能拿到的她唯一的遗物，我连她最后时刻的样子都没有见到，我真的觉得我是个很不合格的妹妹。”

郁钧漠俯身抱她，她靠在他身上，嘴瘪着，想哭。

“只要你一直记得她，她就永远没有离开。”他说，“像我母亲，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是什么性格，什么长相，什么职业，但我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她孕育了我，她的痕迹就一直种在我心里。”

“如果席离芝活着痛苦，那不如赴死。”郁钧漠拍她的背，“这是她的选择。”

“可她是被逼的，她本来很热爱生活。”

“所以恶人已经受到惩罚了。”

她不再说话。

“还想逛吗？不想的话我们回家。”

话音落，他恍惚了一下，眼睛忽然睁大些。席留璎看到，问他怎么了。

他低头看她，笑：“以前我从来不说回家这个词，更不会说，我们回家。”

“回家。”席留璎牵紧他，吸了吸鼻子，“郁钧漠，我们回家。”

出时尚街，上车，布加迪驶离这条街。

席留璎靠在车座上玩手机，没玩多久就困了，郁钧漠从后座拿一件备着的他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除了在凌誉车上被香氛喷雾致睡那次，席留璎只在席谈蔺和郁钧漠车上睡着过，她不意外地很快睡着了，头歪着，长长的睫毛铺在白皙的脸上，皮肤像刚剥开的荔枝一样嫩，路灯一下一下划过她的脸，很美。

每到一个十字路口，郁钧漠都希望遇到的是红灯而不是绿灯。

还是头一次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不过这天晚上的结果如他所愿，回家路上遇到的几乎都是红灯，他得以停车，停下来静静地看她。

看她，欣赏她，然后就想亲她。

……

席留璎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时醒来，眼前已经是漆黑一片，躺在柔软的床上，周遭弥漫着郁钧漠的气息。他的胳膊架在她身上，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

她抬他的胳膊，他睡得深，她动，他不醒，无意识搂她，搂得更紧，席留璎就更难呼吸了。

“郁钧漠，”她轻声，“你胳膊太重了，我呼吸不过来。”

他没动。

“郁钧漠。”

他睫毛动了动，闭着眼，身子向下挪，席留璎频频皱眉，本想让他往旁边挪，没成想他竟然把头靠在她胸前，手臂紧紧环住她腰身。

“……”

下巴抵着他头顶，郁钧漠毛茸茸的头发散发淡淡的洗发水气味，很清新，很好闻，她的锁骨处环绕他温热而平缓的气息。

“……”

她就着这奇妙的感觉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