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学结束后，一切都照旧。时间好像一下就变快，马上就要开始期末考，期末考之后就是过年了。
姜砚在K市给江燕花买了件大衣，自己身上则全是林山檐送的东西。
他有些头疼，只好在每天的晚饭里下多点功夫。直到姜砚心里的那把天平完全平衡，他和林山檐的相处才能回到他的舒适区。
林山檐被放养得久了，所以吃喝方面从来不挑，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姜砚的用心程度提高了。他清楚这是姜砚划清界限的方式，但林山檐并不着急。
今天他又做了萝卜炖牛腩和鸡蛋抱豆腐，看起来心情不错，还用粤语哼着小歌。
林山檐探头进厨房的时候，他正一手拎着盖子，一手用锅铲铲锅底以免烧焦，看到林山檐进来懒懒地抬眼问：“做乜嘢啊？”
这是三个字，但读起来，再加上他的语气词，落在林山檐这个外行人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一声“咩”。
但林山檐平时跟在姜砚身边耳濡目染，早就知道了这声“咩”是什么意思，他配合地拉高袖子：“来帮你。”
姜砚挑了挑眉，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去盛饭：“真正的大厨从来不需要助手。”
他们三个人吃饭的氛围向来不错，林山檐也总是花样不带重地称赞主厨的手艺，江燕花在尝到热而鲜美的牛腩、清甜的豆腐拌饭时也感慨道：“不错不错，手艺真的有进步。”
姜砚喜欢这样的评价，说他做的菜好吃、说他种的花好看都比说他长得好看要中听得多。他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饭，混着一块肉吃下去之后，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燕花提到了所有老年人都会提到的话题：“有没有女朋友啊？我孙媳妇以后可有福了。”
姜砚噎了一下，无端地往林山檐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林山檐一边慢条斯理地吃，一边抬眼看他，他不自觉地又仓促避开了视线：“哪跟哪呢，别乱说。”
江燕花啧了声，问道：“怎么了？我不反对早｜恋啊你放心，不会棒打你们小情侣的。”
姜砚被她越说越坐如针毡，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里催促道：“吃饭吧，都快凉了！”
江燕花觉得他的反应值得逗逗，又凭她对姜砚的了解，怕是越逗越没反应，于是只好把矛头转向林山檐。
林山檐吃饭看起来斯斯文文，不紧不慢，但其实吃得总是很多，而且每次都能光盘，一看就是个被家里亏待了的孩子。
林山檐注意到江燕花的视线，停下用纸巾抿了抿嘴唇附和道：“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嫁给姜砚。”他看着姜砚，弯着眼睛笑，却是在对江燕花说话。
姜砚的动作一顿，隐晦地给了他警告的一眼，然后没有出声。
江燕花欣慰地点点头，然后说：“唉，有生之年我能抱上曾孙就好了。”
林山檐和江燕花微微笑着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把目光落在姜砚身上。
姜砚理都不理他们，闷声不响地吃饭。
江燕花哼笑一声，看到他红透的耳尖倒也没继续说，只是问林山檐：“小林今年怎么过年啊？要回家吗？”
听到这个问题，姜砚才从碗后面露出一双眼睛。
林山檐的父母估计不知道在过哪个时区的时间，姜砚几乎没有见过他们和林山檐联系。很久之前去过的林山檐的公寓，虽然很大，东西却很少，看起来了无生活气息。
林山檐虽然不缺钱，但一个人过年……是不是有点可怜？
姜砚不说话，竖着耳朵等林山檐的回答，扒饭的动作慢下不少。
林山檐礼貌地笑了下，像是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作，对江燕花说：“不回，我家里人都外出，我自己在家随便过一下就好了。”
江燕花听到了心中一喜，但又能表现得太直白，只好怜爱地看着他：“来跟我们一起过吧，人多才有年味，我们这也就我跟小姜而已。”
林山檐微微笑着，却状似有些为难地说：“不过姜砚……”
姜砚闻言放下碗，淡淡道：“一起过年吧。”
江燕花一阵欢呼，还说争取要把江柏昭和谢泽也拉过来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两个人在厨房一起收拾碗筷的时候，姜砚给林山檐递了块洗碗布，然后还把水温调高了一点解释道：“老人挺喜欢你，也喜欢热闹，如果方便就过来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山檐感受着暖水冲洗过自己的手，低低地笑了声，然后说：“好。”
最后两周的时间已经被十二月的冷风吹走了，期末考也就这样来到所有人面前。
为了让大家都过个好年，这一次期末考学校出卷，题的难度大幅下降，虽然排榜一下变得更加激烈，但至少人人的总分都好看不少。
姜砚看着自己八十分的数学成绩，几乎快要在寒风中酝酿出两根面条泪。
江柏昭狠狠地抱住他：“出息了妈妈，你也是数学考过八十分的人了。”
谢泽冲过来给他一个熊抱：“姜爷，我都有点想哭了。”
姜砚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揉了揉他们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之后已经笑得停不下来。等这两个人都松开他时，他就看到林山檐站在前面笑着望自己。
抱他会不会不大好？但这是一件多大的喜事啊？姜砚有些忐忑，笑着向他走了两步，结果被林山檐顺其自然地拉进怀里。
他的半张脸埋在林山檐的肩膀上，只听到林山檐在自己头顶的声音：“恭喜啊，姜爷。”
姜砚呼吸着鼻尖的薄荷味，缓了缓之后用力拍了拍林山檐的肩膀，朗声笑道：“林总指导有方。”
于是寒假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欢呼和尖叫声中开幕了。
他们两个走读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去江柏昭和谢泽的宿舍帮他们搬行李下来。
到了学校门口四个人又抱了一下，笑着齐声说：“明年见。”
姜砚和林山檐就背着几本书和寒假作业回去，因为搞大扫除搞得比较晚，他们干脆就在外面一起吃了顿简单的饭。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街上的人也很少，呼啸的冷风让人恍觉置身在大西北。
姜砚走在外面，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把林山檐推着往人行道里面走，自己则走在靠车道的一边，像对待陈晨一样，顺便侧过身给林山檐挡风。
但林山檐比陈晨要细心，也没有强求着换位置，只是顺从地走在他的手侧。
这一年就要过去了，马上就要进入倒计时。
可是当姜砚试图回想过去这一年的那些日子，他就发现今年的每一天他过得其实都千篇一律，平淡无奇。
虽然很忙碌，取得的成果也寥寥无几，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很多值得开心、现在回想起来有滋有味的事，比如今天数学考了80分，比如身边多了个林山檐……
林山檐。林山檐。
姜砚在自己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能走进自己的生活这么深了？
他垂着眼睛走，因为想的东西乱七八糟，所以没有看路。
林山檐及时地拉住了他，没有让他撞上面前的电线杆。
姜砚看到电线杆，本能地后退一下，然后就看到了旁边开着的彩票店。他看着那家小小的彩票店，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拉了拉林山檐的衣袖：“走。”
姜砚看起来极为熟练，向林山檐勾勾手指挑眉道：“说个数。”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不驯，眼尾略上挑，在灯光的照耀下，笑容隐约。
林山檐微微低了头看他的眼睛：“八十。”
姜砚笑了，然后买了一张编号为八十的刮刮乐。
他把纸刮得干净，然后喜滋滋地送到林山檐的眼前：“中了！十块钱！”
林山檐看他开心的样子，也笑，问：“要不要再买几张玩？”
姜砚按住他的手，啧了声：“见好就收。”然后就转过身去跟老板兑奖。
老板听到他的话乐不开支，叼着烟逗他：“今年买到中了来年可以走大运哦？”
姜砚不上他的当，晃晃自己手中的十块钱和刮刮乐得意道：“买到了，从现在开始就行大运！多好的意头啊！”（多好的征兆）
虽然钱不是什么大钱，却真的是毫无黑幕的中奖，一下就把姜砚的心情从地平线拉到了天际。
他扬起嘴角，拉着林山檐往外跑，愉快道：“走走走，请你吃糖炒栗子，这么冷的天就应该吃糖炒栗子。”
林山檐不拒绝，只是眼含笑意，等着他抱着一包温热的栗子走向自己。
姜砚在这一刻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之于脑后，拿出一颗切开了口的栗子给林山檐，眉眼弯弯：“试试，热的好吃。”
林山檐剥了栗子，没有吃，只是递到了姜砚的嘴前。
他以前喂过一只漂亮的三花猫，那只猫很亲人，只喜欢他用手喂冻干，而不准他放在猫碗里。林山檐没办法，每次都只好把冻干洒进自己的手心，等着它一点一点地吃完。
他看着姜砚，只是忽然觉得姜砚和那只三花很像，但看到姜砚圆睁着眼睛有些震惊的样子，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回手时，姜砚飞快地伸出手拿了他手上的那颗栗子，然后放进了嘴里，嘀咕道：“凉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