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这间租的小房子里，就多了一个人，虽然他再三和谢息尘强调自己没关系，但还是拗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一个高中生，表情臭得要命，俞闻清总觉得他不是自愿过来的，还私下和他说过，如果不想来的话，就装作表面上答应，到时候再回去就好了，他一个也可以的。

就是没想到游璃直接炸开了，惊得嘴都合不上，连连摆手拒绝了，和俞闻清说还想自己多活两年。

这让俞闻清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谢息尘在他们杏林大学，是什么……大哥吗？手底下难道还有一些不敢违抗命令的小弟？

他抬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游璃，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还要多久？”

“快了，你再等会儿，”游璃明显有些心烦意乱，“说好的十二点半，真是磨叽。”

先前几天游璃铺个褥子在地上就睡，俞闻清没管他，但几天下来，总怕他着凉，又提了床大，睡两个人没问题的话，游璃差点没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说他还想多活几年。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顿时红了，谢息尘一定是不管不顾地把两个人的事和游璃说了，才会让他这么警铃大作。这事一想明白，俞闻清见着游璃说话都不利索了。

幸好，在他的再三坚持下，游璃决定把他家的小沙发换成个能折叠的沙发床，这样才让他心里觉得好受点，就是这送货的实在太慢。

“那个，要不我先去兼职，你在家等着，马上到点了，老板该催我了。”

游璃深深吸了口气，又给送货的打了个电话，没好气的一顿输出后，才对着俞闻清淡淡地说：“再等几分钟，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的，走过去就几分钟的路，”俞闻清在门口换鞋，“真来不及了。”

“……那我让他晚点再送来，走吧。”

俞闻清皱了皱眉，回头看向游璃，“阿尘……是关照你什么了吗？”

“没有，”游璃的头往旁边偏了偏，他才不愿意承认是受到了这只鸟的威胁，接着嘴硬，“没关照我什么。”

“哦，那你可以放松放松呀，”俞闻清对着游璃眨了眨眼睛，“休息会儿，或者去做点你想做的事情。”

“不行，没商量。”

俞闻清觉得，这孩子怎么比谢息尘还难搞，只能自己妥协，“别麻烦别人了，我和老板说一下，晚点过去。”

还好，五分钟之后就安排送上了，游璃还颐指气使地让人把原来的沙发给扔到大件垃圾那儿了，俞闻清全程没说话，就看着这个还泛着点稚气的男孩，觉得有些好笑。

去面包店的路上，俞闻清拢了拢衣服，见游璃连外套都没有，就一件T恤，没忍住问他，“你不冷？”

“不冷，”鲤鱼怎么会觉得冷，游璃觉得这个凡人话还真多，“看路。”

“哦。”俞闻清就闭上了嘴，他觉得这个人明明不肯离开半步，但总是不太喜欢自己的样子。

到了面包店，俞闻清先去给樊江赔了个不是，再把游璃安排到座位上，特意拿了个草莓蛋糕和热的瓶装红茶饮料到他桌子上，“那个，你吃点东西吧。”

“谢息尘让你对我好了？”

俞闻清有些惊讶，“没有呀，他什么都没说。”

“那你放这些东西到我面前什么意思？”游璃瞪着俞闻清，“收买我？”

他连忙摆手，“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坐着无聊，中午也没见你吃多少。”

“不用你管。”游璃头偏了过去。

“好好好，那你有事再叫我。”俞闻清连忙走开了。

下午没什么人，他就拿了电脑，特意没和游璃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写论文，只有有人来结账的时候，才起身去收银台那边，走过路过的时候都会看游璃几眼。

第一个小时，他面前的饮料和蛋糕几乎没动。

第二个小时，草莓蛋糕勺了四分之一，饮料喝了一小点。

第三个小时，草莓蛋糕没了，饮料也喝掉了半瓶。

俞闻清没点破，只是自己暗暗笑着，怎么和谢息尘能玩到一起去的男孩，都有些孩子气呢？

趁着快下班了，他才拿出手机，给谢息尘发信息。

他上次也是大着胆子问谢息尘要手机来看了，才发现他的手机上只有固定的几个自带APP，连发个信息只能是短信，立马就帮他下好了软件，还告诉他要怎么发内容，谢息尘认认真真听了。

俞闻清还记得，教完后自己还嘀咕了一句，明明弄付款码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这次倒是认认真真的，谢息尘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他得知道怎么联系上自己，也想知道他每时每刻在做什么，俞闻清就不太好意思往下说了。

他其实心里不确定，这样算不算和谢息尘确认关系，虽然他嘴上的那句男朋友，弄得自己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但从未经历爱恋的他，也不懂这样的心思，是不是和喜欢有些沾边。

打开即时通讯软件，俞闻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记得自己说过，每天都要和谢息尘说自己的情况。

“今天游璃把家里的沙发换成了折叠床，我给他吃了草莓蛋糕和热红茶，他好像挺喜欢吃的，其他事情也很顺利，我都好。”俞闻清打到这，停了停，又思考了下，才继续往下打，“希望你也是。”

找了好几个表情，又都删了，反复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想说的都说了，便发了出去。

接近小年，外头的行人更少了，天空中突然飘起了一粒粒小雪，映着路边矗立的钠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谢息尘依旧没回复。

已经离开七八天了，俞闻清每天都给他发信息，但始终没有收到过他的回复。

俞闻清眼睛睁了睁，轻轻叹了口气，又去看坐在自己前面的游璃。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很流畅、不锋利，皮肤很白很薄，还能隐隐看到底下的血丝，头发半长，却很清爽，就是眼睛里好像也有落雪，像埋了一层雾。游璃正失焦地看着窗外，俞闻清心里想，他一定也有想念的人。

——

冬季逆风，谢息尘和袁野飞得都有些费劲，直到第九天才摸到了栖鸣山脚下。

临出门的时候，谢息尘特意带了两个大型的充电宝，现在有了空空，带东西倒是方便了很多，落地化成人后，他拍了拍帆布袋，干瘪的袋子吐出了个手机。

这个手机每天只响一次，总是在快入夜的时候。

每听一次，谢息尘就心痒一次，但又赶着时间，未曾停下来去看过，先前两天还担心，后几天反而在那个时间点听到消息来的声音，更安心了些。

打开手机，就窜进来八九条消息，从最开始的几个字，到后面的几句话，字变化着，意思却没怎么变，先交代了自己很好，又说希望谢息尘也好。

整整两屏幕的字，把谢息尘给看美了，眼角都带着笑意。

他拙劣地切换到拼音那里，根据自己学的，缓慢地打了两个字，“到了。”

又觉得自己这样看起来太过无情，又加了两个字，“都好。”

似乎还是不够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再加了两个字，“想你。”

六个字打了足足十分钟，又再三确认了没错别字也没表达错意思，才发了出去。

“少主，”袁野先一步走上来，“主君应该知道您已经来了，我们直接去见她吗？”

“嗯，”谢息尘没有犹豫，“迟早要见的。”

“好，您随我来吧。”

“袁野，”谢息尘转过身看他，“你会怪我吗？让游璃守在俞闻清身边，而不是带他来栖鸣山正名。”

袁野摇了摇头，“您没有怪罪他，是他的福气。”

“他在那也挺好的，俞闻清昨天和我说，游璃吃了个草莓蛋糕和饮料，好像还挺喜欢吃的。”

袁野嘴上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对谢息尘行了个礼。

栖鸣山比看起来要大很多，只有接近落音泉和山顶的部分有着闪电和落石，其他地方虽然光照不足，但至少也亮堂，一路上植被不少，掩藏起来的山灵更多。

谢息尘和袁野一路都察觉到了盯着他们看的眼睛，两人都刻意没有理财。

谢天巳住在栖鸣山的最深处，是一座掩藏在山体里的宫殿，在此处站定，才发现这里竟有很多巧思，黑晶石被抹平了，折射出来的光落到了中间的潭水上，潭水的正上方，是一个开在顶部的洞口，光从上面打下来，和黑晶石折射的光装在一起，潭水就变得璀璨起来。

第一次来见生母，谢息尘心情有些复杂，倒是不紧张。

等了许久，不见来人，他转头就去问袁野，“她人呢？”

袁野只摇了摇头，“不知道，主君的事，几乎没人敢过问。”

应答的声音从远处出来，却不是个女声，近了，才发现是翎枭。

翎枭此刻一身黑羽，上半身是人的样子，下半身却是坚硬有力的鸟腿，还带有锋利指甲的脚，落在地上丝毫没有弄出声响，他踱步向前，离谢息尘更近了一点，只差两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对着谢息尘微微欠身。

“恭迎少主。”翎枭的声音不卑不亢，几乎没有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谢天巳呢？”谢息尘直言，他不想和这个人纠缠太多，游璃身上的伤他还记得很清楚，这人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恭顺。

似乎是听到直言了谢天巳的名讳，翎枭微微皱了皱眉，“主君还在休息，少主不如先回去等候吧，待主君醒了，我让人通知袁野。”

袁野已经做好了告退的准备，没想到谢息尘大马金刀地往旁边的石凳子上一坐，露出了些不耐烦，“夜还没深呢，睡什么睡。”

“少主，”翎枭的语速放慢了一些，“主君忧思过度，近年来身体也欠佳，希望您能体谅她。”

“我只是来跟她简单说两句，耽误不了多少时候，你去叫她起来吧。”

“少主，这不符——”

“翎枭，”一记女声从被夜色遮掩的山体那传来，端庄中不乏一丝慵懒，“我儿子来了，你退下。”

谢息尘一改之前的平静，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