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不过是伪善罢了
皇后娘娘一向宠溺永乐公主,见她落泪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当即心软,便即说道,“我的儿,别哭别哭。母后替你去跟你父皇说道说道。”
公主见母后开了金口,知道这事至少成了两成,无比欣喜,一时忘形,欢喜雀跃,只管蹦跳起来。这边泪还悬在脸上,那边却又笑逐颜开,跳了起来。尽显小女孩的天真。
皇后娘娘却重重叹了一口气。她虽答应了永乐公主,却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实在,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正在这时,延寿宫的内侍长小碎步走到皇后娘娘面前。
“皇后娘娘,奴有要事禀报!”
“说!”
“还请娘娘准奴单独向您汇报。”
“准!”
这时,这名内侍长附在皇后娘娘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皇后娘娘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原本就不平展的眉头就更加皱了。
原来,就在永乐公主缠着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游说圣上的时候,圣上正在延祚殿召见朝臣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苏新源。
非为朝堂之事,为的乃是永乐公主的终身大事。
这暖阁熏着月麟香,香烟直线一条缓缓上行,香气袅袅娜娜。
圣
上看上了闽西候的孙子,苏新源的儿子苏忘寒苏世子,便问了简巨源要了苏忘寒的八字。此刻圣上正端坐在梨花木龙凤呈祥雕花椅上,手翻着两个孩子的庚帖。庚帖显示两个孩子的八字很是相合。圣上开颜而笑,对下面赐了座的宠臣苏新源说:“什么时候请令郎进宫来让朕见见。”
“犬子粗俗,只略知书史,公主金枝玉叶,兰心蕙质,只怕配不上永乐公主!不过犬子倒是听说过永乐公主许多事迹,对公主很是钦佩。”苏新源欲拒还迎,似贬实捧地说道。
“爱卿过谦了,我反倒听说令郎品貌兼备。”其实,圣上只听说过一回苏忘寒,还是从浊臣简巨源那儿听说的。
浊臣的心自然向着浊臣。简巨源他的原话是这样的,“闽西候的孙子与我家犬子倒有些私交,他们二人常一起读书品茗。苏忘寒苏小公子是一表人才,天资颖异!”
说是说他二人常一起读书品茗,实则苏忘寒与简斡二人常聚在一起斗鸡走狗。只是圣上哪里知道这些,还当闽西候的孙子苏忘寒是个良配。于是便叫人要来了苏忘寒的生辰八字,又合算了女儿与苏忘寒的八字。
苏新源听圣上夸赞自己儿子苏忘寒,赶忙站起身来,盛赞公主殿下。“永乐公主殿下才是真正女中英豪。宜州大旱,宜州百姓流落京都,公主殿下亲自煮粥赈灾,被百姓称为活菩萨!公主殿下是颇得民心啊!”
“爱卿过誉啦!”圣上摸着胡髭笑着回说道。“明日公主及笄礼,宫中盛办公主生辰,梁园也已经准备了几出好戏。爱卿可携令郎入宫,让两个孩子私下里见上一面!朕也给弦诗通一声气,朕给她择拈了一个好驸马。”
听圣上将自己儿子苏忘寒称为“驸马”,苏新源心想这八字还真有一撇了。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后面。
君臣两个又热聊了许久。
在暖阁外此后的内侍听了一耳朵,少不得跟皇后娘娘的内侍通了声气。这才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
皇后娘娘洪氏一听,心想糟糕,但是并未声张,也未告知永乐公主,当即遣退了永乐公主,自己换上了朝服,坐了步辇奔着延祚殿偏殿暖阁而去。
圣上和苏新源聊着两个孩子,越聊越觉得两个孩子相配。正聊得热络,有内侍隔门相报,“圣上,皇后娘娘在外候了多时了。”
圣上与苏新源这才止住话头。
简巨源退下了,皇后进了暖阁。她给圣上行礼问安后便直奔主题。“陛下,臣妾是为弦诗的终身大事而来。”
“你来得正巧,我已经有了人选!”
皇后虽然已经知道圣上择拈了闽西候的孙子苏忘寒作为乘龙快婿,却还是只能装傻道:“哦,臣妾却并不知,愿闻其详!”
圣上丢了个眼色,便有内侍将简斡和永乐公主的庚帖从案几上拿了下来,递到了皇后手中。皇后看了一眼他二人八字相配的结果,眼皮子突突一跳,她用手按了按,又掩饰了自己内心的不安,说道:“陛下看上的人,就是闽西候的孙子,当朝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苏新源的儿子苏忘寒?”
“正是!明日是弦诗的及笄礼,我想引这两个孩子见一面!”
皇后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跳个不停,那狂猛跳动的劲儿她压都压不住。皇后壮着胆子还是说出了永乐公主想让她说的话。“陛下,可是弦诗她……她跟我说她有心上人了!”
圣上沉迷于南北之戏,还从未听说永乐公主弦诗有心上人,乍一听当下错愕不已,觉得一个养在深宫大院里的小姑娘怎么可以有心上人呢,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儿,尤其她又贵为公主,哪里得与男子接触。既不得与男子接触,为何又有心上人一说。
“荒唐!她怎么能有心上人呢?她从哪里认识的臭男人?”
皇后只得为永乐公主辩解:“这个人皇上您也认识,并不是什么臭男人。正是有美男子之称的工部侍郎张岐川。您常常邀请群臣来梁园听戏。弦诗只怕是那时候见过张岐川也不足为奇!”
“张岐川?”圣上听了面色凝重。“张岐川结过一次婚,且他是朝中重臣,哪里是什么良配?他不行!”圣上给驳回了。
“皇上,您再考虑考虑吧?弦诗说她就认准了张岐川了。”皇后洪氏悄悄去牵起圣上的衣袖。弦诗强硬得很,圣上也不肯让步,皇后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圣上却一把拂开了衣袖,躲过了皇后娘娘伸过来的手。“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这件事情,朕已经知会苏新源知晓,明日苏忘寒就会进宫与弦诗见面。皇后,你去跟弦诗说,让她乖乖听朕安排!朕岂会害了她?”
哪知道说到这里,永乐公主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跟在公主身后的还有两名内侍。
一名内侍慌张禀报到:“公主一直在门外偷听,奴,奴拦不住!且公主一直拦着奴,不让奴来禀报!”
永乐公主直勾勾地盯着圣上,眼神坚毅,面色却凄沉。“父皇,儿臣就只有这一个心愿,愿出降嫁得张岐川张大人。”
永乐公主也是小女孩儿一枚,也知道自矜持重,此刻让她亲口说出愿嫁张岐川张大人,也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的。
“不行,弦诗,你这是触犯了大忌讳!”圣上弗悦,女孩子家家怎么可以自己做主呢!
皇后看着公主,面有不忍之色。又看看圣上,圣上也是油盐不进。当下走到永乐公主跟前,捉着她的双手说:“弦诗,你先回去,让母后再与父皇说道说道。”
公主哪里肯听,当下愤愤然道,“身为男子,看上谁想娶谁就娶谁,想娶几房媵妾就可以娶几房媵妾,身为女子却只能听父母之言,这天下对女子也太不公平!”她眼里喷射出来的怒火在这寒冬二月甚是炽烈。说完,她胸襟不断起伏。
圣上心想朕贵为一国之君,天下人都要听朕的,你居然不听,那怎么成。他承接了公主语气里的愤恼,此刻也更为愤恼,便吼道:“以后不准你再去梁园听戏,张岐川这三个字以后休要再提!”
永乐公主还待再说,青玊此时从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永乐公主回头,看见青玊冲他摇了摇头。公主会意,她知道,再嚷嚷起来也没有什么好处,跟圣上闹僵也没有好处。她的目的不是同圣上闹僵,而是要想办法嫁张岐川。
于是她稍稍平复了心情说道:“我可以不提他的名字,但除了他,我此生不要嫁任何人!我说的是任何人。我这便禁足在延秀宫了。”一边说着一边眼泪还滚落了下来。
圣上没有想到永乐公主如此决绝,听她说此生不嫁,听说她要禁足,一股子怒火直冲天灵盖!“弦诗,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没想到你竟然连朕的话也不听了!”圣上当即便要发作,只见他三两步走到案几前,端起茶盅就要砸向永乐公主。却被内侍长王阳一把抱住。“使不得,使不得!”王阳又劈手去夺陛下的茶盅。
皇后娘娘没想到事情闹得这样僵,她也拦在了陛下和永乐公主之间。
雨岫也赶紧来劝永乐公主:“殿下,您认个错,我们赶紧回吧!”
内侍长王阳从圣上手里夺下了茶盅。茶水流了圣上满手。王阳又心疼地拿帕子出来替圣上擦拭。
错,公主是不会认的,公主本就没错。但她下定决心要与父皇对抗到底,她浑身都是力量且不惧。她说要禁足,她就要禁足,她不仅要禁足而且要绝食。她要试试看,到底谁厉害!
“父皇、母后,儿臣不孝,儿臣告退了!儿臣这就回延秀宫禁足了!”说完公主福了一福,脸上浮出一抹诡笑,领着自己的人出了延祚殿这暖阁。
回到延秀宫的永乐公主把自己关进了偏殿暖阁中。“你们都下去吧!”永乐公主这样命道,语气里的寒意比二月刺骨的冬风还凛冽。
青玊知道,这一退出去,便再也进不来了。众人都知道这茬,出去了便也进不来了。
但是青玊知道她必须得出去,且得带领着众人一同出去。因为公主要用自己的力量反抗。禁足加绝食是她唯一的办法,青玊必须支持。
“你们都滚出去!”永乐公主又怒吼一声,如雷霆万钧!
看着众人踟蹰不退,脚像黏在地板上一样,青玊带头走了出去,并唤自己的同伴。“出来吧,让公主好好冷静冷静!”
众人这才跟着青玊出来。
“公主要绝食也好,要禁足也好,都随她去!不,不仅随她,而且要支持她!”青玊压低声音跟众内侍与宫娥说道。
“可是公主这般对圣上对抗,终究也不是办法呀!”雨岫手中揪着帕子,忧心道!
不知道与圣上对抗有个什么结果。因不知道结果确实有些心忧。青玊自然而然想到了楚淑儿。她重生了两次,有先知先觉。她想问问楚淑儿永乐公主前两世都嫁个了谁?她是否也遭遇了封建礼教的束缚,是否反抗,反抗的结局如何!
众人刚出来,便听见了公主在暖阁内摔东西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雨岫问道。她还是很不放心公主。
“这不妨的,不过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罢了!”青玊安慰道。“你们在殿外候着,我去去就来!”
青玊一气走到尚服局。找到管事的姑姑,塞给了她几颗银棵子。“姑姑,婢子找尚服局的楚淑儿有点急事。还请姑姑通融!”
不一会儿,楚淑儿走出了尚服局。
青玊见了她,提议道:“你的住处离这儿近,去你的住所说会儿话。我有要紧事问你!”
回到楚淑儿的住所,两人关起门来,青玊急切地问:“我想知道前两世中,永乐公主都嫁给了谁。”
“永乐公主出降,很有排头,这我知道。两世她都嫁给了张岐川张大人。”
没想到两世都嫁给了张岐川,青玊咋舌。她正准备问,这怎么能够呢?难懂圣上没有为公主择拈别的驸马?却突然听见楚淑儿说:“第一世中,你嫁给了赵王殿下做侧室,楚如儿也嫁给了赵王殿下做正室,你与楚如儿共侍一夫。第二世,你嫁给了张岐川张大人做侧室,公主殿下嫁给了张歧川做正室,你与公主共侍一夫。”
什么?青玊这才想起自己第二世中嫁给了张歧川张大人。
“第一世中,你受尽了楚如儿欺负。第二世中,你则受尽了公主虐待!”
青玊心想,楚细儿果然懦弱。换做她钱心冉,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必叫她粉身碎骨!
“公主虐待我了吗?”青玊一听心惊。她心想,公主终归不是善茬。永乐公主看上去良善,其实不过是伪善罢了。她骨子里终究狠辣恶毒。从她当初设计要烧死她青玊便可窥见一斑。
“是啊!”我还去过你家探望过你。“你当时浑身都是伤呢!”
青玊心想,这一世,她不会再受公主欺负,等公主出降了,她会离公主远远的。在远离公主之前,公主若有可利用之处,则要好好用用。
青玊又拈关心的问道:“第一世与第二世中,圣上可有为公主择选驸马?”
楚淑儿摇了摇头。“宫中之事,我哪里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