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侵扰,应是好觉一场,次日晨起却觉得乏力失神。
推了来福送来的食膳,又呕了一回,来福又慌慌张张去请诊,却也查不出什么。
我倒没觉得身体有异,反而似是日益好起来,只是略有食欲不振,微微清瘦些许。
以防万一,我令来福给团子换了院住,小孩子总是不如我们,有头疼脑热得便不好了。这事沈鱼也知道,他只说我全然做主便是。
于是这院子便又清静起来,团子在时,尚未觉得这院空旷,走时他散落一地的摇车玩具也一并消失,颇有些无趣。
太医虽未诊出什么病症,却也叮嘱了少吹风多休息,来福便跟老母鸡似的盯着我,变相成了被圈在这院里。
闲时,我便翻出旧物打发些时间,摆了墨砚镇纸,寻些大家书法临帖,往日读书习字时如影随形的疼痛如云雾散去,虽有些余瘀不时跳痛,尚能忍受。
我捡着从最简单的笔画开始,经年不动笔,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拳风大开大合,落笔时便如小儿涂鸦,拿捏不准。
我倒是不急,慢慢练习就是。
手腕酸困之时,我便休憩沉浸在旧物之中,过往的记忆多半附着在那些我熟悉又显得有些陌生的地方,我需要时间再次回顾存在我脑中的记忆,慢慢咀嚼其中曾被我忽略的含义。
这不算值得开心的事,记忆模糊不全,大多被哥哥的身影占据,致使我无法完全理解。而那些过于清晰的记忆又经常与悲伤或绝望的情绪相连。
如一块苦涩的酥饼,回想的同时也震落细碎的痛苦碎渣。
但我总是要将它吃干净的。
未来日头还长,我必然是要整理好过去,再一天天过下去的。
来福来找我时,我正坐在杂物堆里,他算是带来了好讯。
曾经与我有缘的那位小太监踪迹已被寻到了。
我拍拍手掌心的灰,站起身:“他在哪?带我去。”
来福连忙过来扶我,但回话却吞吞吐吐的。
“他——他死了。”来福说。
我怔住。
“您还记得上回出事吗?我不在时,您那院里曾被陛下指过去一个小太监,就是他。只是替您传话之后,”来福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便病死了。”
来福说得谨慎,只是在这里无缘无故病死的真相便是被杀。
那个记忆中身量还没我大的小太监是因我而死的。
当时我初识宫中险恶,他来我院里时似是费心提醒了我不少,只是我那时人傻着,既听不懂也记不住,胡乱要求,反倒害了他一条性命。
我闭了闭眼。
来福劝我:“您不要伤怀。他的家人已被妥善安置了。”
“从我库里再备一份送去。”我说。
大典以后,我受了不少赏,还有位分的例银,我如今不缺金银钱财,只是逝去的人,终究是无法回来。
“是。”来福领命,又提起一事:“方才淑贵妃那边来人问您,院里跟着小殿下的人都清走了,空了些伺候的人,您要不要再添一批?”
我摇头拒绝:“内院不变,若外院人手不够你去要就是。”
我向来不喜人多,头脑有疾后,因着我的傻病,也没人乐意与我亲近,倒也习惯了。只是——
“你方才叫团子什么?”我问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