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欢就托腮坐在床尾,目光落在质子脸上,看起来似乎在发呆,又好像在看薛太医给质子把脉。
脉象变化不大,但确实更有力了一些。薛太医诊完脉,看向斯有欢道:“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斯有欢换了个姿势,“有点难。”有设备就好了,推进手术室,斯有欢作为一个手术狂人,对手术的追求与热爱并没有因为来到这个世界而消减。早知道要穿越来,她就学个手搓腹腔镜,手搓神经导航仪什么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薛太医试探道。
“继续,加长时间。”斯有欢抱着胸,托着下巴道,针灸的效果是有的,只是原来她太过保守。
薛太医翻看斯有欢这七日来的医案,目光更沉。他一言不发道:“也好。”
他收拾药箱,将东西整理完毕,看了眼旁边的祝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吞了下去。“那我先告辞了!”
祝康目送他离开,回来道:“此人有些奇怪。”
斯有欢耸了耸肩:“他嫉妒我。”
“?”
斯有欢对这种事早就习惯,一个天才,发现身边有另一个比自己还要天才的天才时,大多都是这样的情绪,她太清楚了。
“因为我比他聪明,比他医术高。”她摊着手,显示出一种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
祝康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怎么有人能这么……不要脸?
陆为安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采梅轩:“什么什么办法?”
“没什么,我在陈述一件显而易见又无法改变的事。”
祝康:“……”
陆为安发现自己最喜欢看她这种得意又自傲的样子,不由跟着她一起笑。
祝康看着斯有欢腹诽,陆为安这个傻子就差把“喜欢”两个字写脸上了,斯有欢硬没看出来,到底聪明在哪里?
“对了,我奶奶想办个诗会,到时候你可以借着诗会,去我家后院看看。”
“你奶奶还办诗会?”斯有欢叹为观止,老太太挺有追求啊。
祝康不知道斯有欢为什么要去镇国公府后院,但他插嘴问:“以什么名义去?你奶奶又不会给她发请帖。”
斯有欢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我跟在你身边,一看就很奇怪吧?”定金不想见的人太多,溜一圈她回来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陆为安本想着,那天人多事忙,他让詹仁杰找机会将斯有欢从后门带进去,但祝康先问,他再这么说就显得很对不住斯有欢。她帮自己的忙,还要偷偷摸摸的,很委屈斯有欢。
倒是斯有欢自己先提出来:“要不,我找个机会偷溜进去?”
“你是去帮忙的吧?至于这么委屈?”祝康挑拨,说完还挑衅地看着陆为安。
果然!陆为安看着祝康,计上心头:“我给质子也发一份请帖,算作是人情往来。但质子如今情况,无法起身,就由你代为出席。你一个护卫,自然没有人会跟你寒暄,斯有欢跟着你,算作宫女,到时候我再借机领你们二人去后院。”
斯有欢觉得这主意还行,反正只要她能混进去,无所谓怎么进去。不过:“你奶奶不会请斯家的人吧?”
陆为安当然不会说,老太太办诗会是存了给自己定亲的心思,斯家这种没有适龄小娘子的不会在邀请之列,只说结果:“不会。”
斯有欢放下心来,倒不是怕斯家,完全是不想与斯家有半点关系。
等到了诗会那日,陆为安提前送了几套新的衣裙,斯有欢看着铺了一床的衣服,福至心灵地觉得陆老夫人这么大岁数了办诗会,指定不能是喜欢文学。她抬头冲门口的小太监招了招手,灿然一笑。
祝康到镇国公府大门前时,非常引人注目。毕竟北境因质子起战事,质子至今昏迷,他作为护卫还跑来参加诗会,实在离谱。但陆为安亲自来将人迎了进去,不仅亲自来迎,还显得很亲热,可以说将一众人的下巴击碎。
这是为何?
今日的诗会,其实是借着陛下封赏办的;缘何封赏,陆世子在靖州立了功,杀了北齐大将……众人一想到这,突然就明白了,这护卫是在替质子向大周示好!也是,质子此时昏迷,若是因为两国战事惹怒了陛下,撤了太医,质子必死无疑。
来客交头接耳,互通有无,很快将两人的行为合理化。至于为何陆为安亲自到门口迎接,陆世子脾气本来就古怪,谁知道呢!
陆为安一眼就瞧见了跟在祝康后面的斯有欢,穿着套太监服,堂而皇之的跟采梅轩的小太监赵岗一起。
陆为安给斯有欢选的衣服,都特意挑了不出挑的暗色,力求在人群中不引人注目,没想到她直接穿了太监服来——倒的确是毫不起眼。也亏得她什么样陆为安都能认出来,不然一样会被糊弄过去。
行吧,陆为安心道,就是穿赵岗的干嘛,早知道自己给她备身新的,赵岗穿过的,得多臭啊!真是委屈斯有欢了。
陆世子如今连一件衣服都会觉得委屈了斯有欢,对比几月前在庵堂里与斯有欢互相提防勾心斗角,如今真是大相径庭。
“委屈的”斯有欢脸上涂了些碳,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又借了宫女的胭脂水粉修饰了下五官,去除了一些女性特质,此刻看起来就是个瘦削精神的小太监。
陆为安将祝康迎进门带进水榭,似乎是给足了面子后又去招呼其他客人,再没理祝康。他倒也安分,由两个小太监陪着,就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喝茶。陆老夫人请来的都是世家子弟,即使有陆世子给他的几分面子,也没人会自降身份,跟一个护卫打交道。一时这个角落里就十分的安静,与周围的热闹仿佛不在一处。
薛太医未进门就知道祝康也来了,一路听着众人分析他为何在此处云云,他嘴角勾起个讥诮的笑容。待进了水榭,他特意瞧了眼坐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祝康。
太府寺刘侍郎家的刘四郎今儿也在受邀之列,他家与薛家素来交好,见薛太医来了,上前打招呼:“芝兰也来了?”
“可不,陆老夫人的帖子,谁不想要一份?”
两人相视而笑。
刘四郎道:“我陪我八妹来的,应该和你八妹已经聊在一起了。”
在场的所有人对陆老夫人的打算心知肚明,虽然嘴上都不说,但能攀上镇国公府的这门亲事,绝对是好事。且不说别的,就是陛下对陆为安的态度,也足够众人趋之若鹜。
“你看见侄子护卫吗?”刘四郎用下巴指了指。
“看见了。”薛太医头也不回。
“说是来套近乎的。”刘四郎用扇子遮住嘴,凑近薛太医,“你给质子诊脉,可有什么消息?”
说到质子,薛太医脸色微变,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薛太医道:“还是那样。”
“我看质子是醒不过来了。”刘四郎话出口,又觉得自己冒失了,忐忑问:“陛下不会怪罪你吧?”
“怎么会。”
“也是,要不是你给他吊着命,人早没了。要我说,他一个质子凭什么让你医治?说起来,这个护卫也该好好谢你。”刘四郎从小与薛太医一起长大,薛太医天资出众,二十多岁就进了太医院,是太医院最年轻的院判,要不是陛下下旨,一个质子哪轮得到让薛太医诊治。
刘四郎为薛太医抱不平:“你说这个护卫,架子那么大,你给质子治疗这么久,他都不过来寒暄几句。出门还带两个小太监,果然是北蛮子!”
薛太医顺着他的话抬了下眼,看了看祝康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当下愣住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