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湛蓝,万里无云。
沈墨颠为她挑选的罗裙层层叠叠,看得眼花缭乱。江时宁打理了许久,裙子样式跟平日里穿的不同,她只得求助门外的人。
“阿墨。”
虚掩的门缝外,站着一个松姿鹤骨的男人。
“进来帮帮我。”她穿着单薄的里衣,露出雪白的脖颈,沈墨颠拾起地上柔软的裙衣,轻轻在她腰间围了一圈。
这身紫衣很衬她,泼洒的墨发如长瀑直下,步摇浅浅挽着。
“好了。”他转身欲走,再次被江时宁的声音拦住。她坐在铜镜前梳妆,比划着朱钗,问他那一支更漂亮?
沈墨颠难得同她说了句好听的话。
“你戴什么都很好看。”
江时宁惊讶地回头,微微仰起视线,“那你现在可以信任我了吗?”
她其实一直在担心。深怕沈墨颠误入歧途,不仅杀她,还毁了这个世界。
见他沉默,江时宁有些垂头丧气,额发上突然多出只手,替她扶正歪了的簪子。
沈墨颠替她挽发的动作轻而柔,生怕怕弄脏她,很快收回手。
“有人还在大殿候你,快些去吧。”
江时宁愣了下,莫名置气起来。
“我又不是专门来见楚天君的!”她像莫名其妙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
沈墨颠略冷的神情回暖过来,“之前你一直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跟前,怎么突然不想见了?”
“我……”她要怎么解释不是自己干的。
沈墨颠眼底笑意令人不寒而栗,“小姐屋内所藏的画像,无一不是楚天君的。当真都忘了?”
“我什么时候——”原主确实喜欢楚天君到了疯狂的地步,她反驳不了一点。
“回去以后,我把它们全烧了。”江时宁赌气地说了一句,气呼呼出门。
天霄殿内站着清一色穿着寒山校服的门生。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
“听说江时宁在舞秋山时就目中无人,还打伤了不少修士,这样的人,咱们干嘛接待她?”
内门弟子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早有耳闻,一边损、一边忍不住想知道,名声如此邪乎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一阵轻咳,原本的嘈杂骤停,纷纷盯着门口紫罗兰般明艳的少女,都想从她身上盯出点花来。
“见了长老和天君,还不下跪?”
聚头三尺有一片寒雾笼罩,看不清里面的人影。江时宁脊背挺直,跪个毛!
“既不是父母,也不是天地,于我无恩,跪什么?”
之前听闻这个少女肖想他们天君,而今真见面了,还如此猖狂!
“不要以为你杀了妖兽就可以在这肆意妄为!天君位高权重,岂是你这等人可以……”说话那名弟子突然顿住,愤怒地瞪着她。
江时宁语气轻浮,“可以什么?当着这么多人,怎么不敢说了。”
“你!无礼!无耻!”
江时宁径直略过,根本不把这些人的话放在眼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提着裙摆一步步踩上台阶。
邱书亦没能把人拦住,一副‘完了我要死了’的表情,那台上坐着的可是楚天君,他们内门弟子都不能靠近,江时宁就这么笔直地走上去了,还没人能阻止得了。
其他位置上空无一人,均是几位长老的一缕神魂。江时宁挑开最后一道神帘,身上突然传出阵阵寒意,危险的信号不断在脑中响起。
哪怕她现在凡胎□□,也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实力非凡。
障碍帘不仅阻隔视线声音,还隔绝了识海的进入。
“你就是崔紫玉的女儿。”
江时宁莞尔道:“你听过我的大名?”
倒反天罡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不足为奇。她随意找了个软垫坐下,低头一看竟然是寒山掌门的宝座。
“打伤邱书亦的事我也有错,不过是你们欺人太甚,不能怪我。”
“他托你的福,用了上百种灵药治伤,才能这么快飞天遁地。”楚曜微微转身,面容如雪山泠泠之色。
江时宁托着腮帮子打量,“天君不愧是有名的美男子,外面那些凡夫俗子,根本没办法跟你比。”
话有几分真,只有她自己知道。想起方才池中的男色,江时宁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索然无味,不能相提并论。
楚曜掌心里托着的一枚蓝色灵石,缓缓飞到了眼前。
她认得出来是冰矿里的灵晶。
“这你母亲留下的,你可知晓?”
“开门见山吧,我不喜欢弯弯绕绕。”她赶剧情呢!
楚曜看她不仅不胆小,还胆色过人。
“我要最好的灵药,要能有助修炼的,还要很多可以祛伤疤的膏药。”
楚曜点头,并不追问她要这些东西去干什么。他所要的只有那些冰矿灵晶,寒山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出过上等神兵了,祖辈们扛着九洲第一的大旗,绝对不能在他手里掉了。
“还有,贺氏要是对我不利,你们就得出手帮忙。”江时宁眨了眨眼,“能做到吧?天君。”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强大的后盾。
楚曜微微颔首,寒山背地里早就帮过江时宁多回。她是长辈们的故人之子,本就受重视。她也与传言中的只有一分像,就是那一分眦睚必报。
楚曜也有一个格外的要求。
“除了提供冰矿地址之外,你还要做我徒弟。”
江时宁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眼前男人。她自认为刚才那些话已经挺过分了,怎么还要收她做徒弟?
“寒山喜欢杀伐果断的人。”楚曜语气顿了顿,像是夸她,“你很适合。”
江时宁缓缓靠在软垫上,对天君的印象不咋地,她不喜欢。如果真要找个讨厌的理由,那应该是因为楚曜长得还没有沈墨颠一半好看。
怎么就评为九洲第一美男了?水分很大嘛。
收她当徒弟,不过是因为想壮大符修一脉,纯纯让她当工具人。
“可我已经有师父了。他很厉害,剑术很好,什么都会,简直是举世无双。”她看向楚曜,说话留了点余地,“不过作为报答,我会给一些修习符道的办法,解了寒山的燃眉之急。”
楚曜没有强求,注意力忽然放在她发上的步摇。为何有一缕邪气缠绕?
“莫要走了旁门左道,否则下场会很惨。”楚曜提醒她,竟引不出她步摇里那缕邪气。
这可就怪了。
江时宁没有放在心上,“许是在舞秋山被什么邪祟缠上,残留下来的。”
一枚镶嵌灵石的戒指出现在前。
“寒山所铸的驱邪戒,戴上它对你有异。”
江时宁戴在了左手食指上,蓝盈盈的灵石散发一阵阵幽光。
“多谢。我与天君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江时宁重新出现时,底下的人比刚才多了一倍不止,齐刷刷看着她。有好奇的,探究的,愤怒的,还有……担忧的。
邱书亦怕她被天君一掌拍碎天灵盖。见她安然无恙出来,手里还戴着天君亲手铸造的戒指时,心底五味杂陈。
其他人也关注到了她的不同。
邱书亦:“你没对天君做什么吧!”
除了大不敬之外,没有别的。
听完以后,邱书亦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干别的,就行。
江时宁伸了个懒腰跨出门槛,懒洋洋的样子,与周围行坐端正的弟子形成鲜明对比。
“别缠着我了邱公子,我怕你们天君看见不高兴。”
邱书亦咬牙切齿,知道她不要脸,没想到她现在说话也这么轻浮。
“……不要脸。”憋了很久也才骂出这么一句,邱书亦带着剩下的弟子离开,让她先回客舍休息。
拐角处,江时宁突然撞到了人。
“看来天君很喜欢大小姐。”是熟悉的语调。
“没有的事,刚才大殿里差点吵起来。”
方才殿内的每一句话,都无比清晰地落在沈墨颠耳中,他漠着神色看江时宁的手指。
想必是天君送的,才如此宝贝。他把提前雕刻好的花簪藏深进袖口里,这是刚才无聊的时候随便雕刻的,还缀了些有灵力的宝石上去。可跟楚天君送出的戒指相比,这支花簪怎么看都灰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