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渠山是煜旻族西北角坚净诸山当中的一座,是本族修众若渴垂涎的圣地。只因此山与整个乾麟大陆当中最为神秘的一块地方——极域,有着莫大的关联。相传创陆初始,乾麟大陆一分为三,后有三位域宗受命各自管理一族。而三位域宗每逢共襄族务,便约定进入极域。而青渠山便是本族域宗进入极域的必经之地,便有传言说,此山可以得到来自极域里更为充沛的元息之力的滋养。不过,也因此山与极域甚近,寻常人身在其中所感威压也甚巨,除域宗外,各族内,只有即将能突破天元祖的人才会来到这座山里碰碰运气。一旦突破天元祖,便有可能获得极域的缘鉴和承引,继而才有可能成功进入极域。
“云兄,恭喜!”
“恭喜啊!云王!”
“可喜可贺啊!云王不愧为我族中杰出之人,仅不到四百年,便能突破至天元祖。我族有此大才,实乃幸事!”
“是啊!是啊!竟能在一突破天元祖之际,便顺利得到极域的承引,何其兴甚……”
云澜苍此刻一边接受众人的祝贺,一边逐一回礼道:“多谢了汐悟。”“澜苍多谢诸位抬爱!”“能为我族争荣,实为我所为之。”
几百年来,族中仅有此一位突破天元祖的人,煜旻族内此刻热闹非凡,族众得知有此奇迹,纷纷前来观瞻。青渠山山脚下的云宅,此刻门庭若煮。
“那……云兄,你打算何时前往极域?”此时的明汐悟,远没有成为族长之后的磐稳,多的是与霞争辉的洒脱。看向云澜苍时,眼中有掩不住的钦赏与艳羡。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十多年,他确实成了自己的风标,只是他心无旁骛的修行,自己也渐感如银盘东落。心迹从未表露,便无从感知。
“哦,我打算明日一早起程。”云澜苍回答的郑重,毕竟他等待这一刻很久,也筹谋已久。既然状态俱佳,择日不如顺应的道理,他懂得。
“云兄,我……”她竟然言怯?轻笑着摇头,但也只是瞬息间,便在心生笃思,“云兄,你可知我其实对你……”
“云王啊!云王在何处啊!快看老夫特意为你寻来的周息丹。”
“哎呀,丰长老,快请入内。”“您如此盛意,澜苍实不胜受。”
爱意萌,莆有熟备,即断……她僵在原地。
极域落星墩
他初一拨开眼前苇草,就看到她。她半卧于地,一臂作枕,一臂半垂,兀自欲往口中送一串不知名的浆果,青玉臂钏在天光下似生涟漪,衬得半条手臂跟着透明起来,恍惚竟觉得她似幻像。她并非直接躺卧在地面上,身下有张椭圆形的茵席,应为自制,看上去竟十分软糯是怎么回事?也是,他近十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瞧她如此惬意,竟还冲他笑得好看。
她本意是好好来极域里游历一番,寻访极域中的奇踪盛景,一路寻着花香果香而行。谁知,这极域里还真是没叫她的眼睛闲着,没叫她的肚子饿着,只一样,就是什么宝贝都没叫她遇着。终于,就在前几日,叫她得着了一片草甸子,虽说已是暮春之际,那草甸子竟未见得一丝翠意,草丝柔而有韧,风趋即随,色若温润之玉,拽之浮尘自掸,根根飞扬明亮,触之如丝般细滑,既可随意延伸,亦可迅速恢复。焉葭一族本就擅采料,如此良材她怎可辜负?随即织组了一条茵席,并茵席一端延织了一长一短两条连绳,这样将茵席卷裹好之后便可扎系结实,方便她随身携带。因有了这条席子,她在极域里的行速似乎变得更慢了……
日轮将南,她便席地而卧,将路上所得浆果从怀中取出,赏日落、听鸟鸣。静谧之中,一阵有节奏的悉索之声吸引了她,她放慢手臂的动作,寻声望放去。不一会儿,一只黑底镶金色祥云团密纹的绛红色革缎靴冒出来。视线由下至上,直到看到那张脸的主人,神采英拔。
那人视线对过来的一瞬,她笑了,终于遇到人了,活的,好看的。
“澜苍,小心!”女子出声提醒时,手中的雾罗罟已经迅疾释了出去,意图将那恶兽整只网住。岂知那兽身法灵矫,女子的雾罗罟堪堪只困住了它的头,“我似乎制不住这诸怀!”用力间,女子肩头伤口再次裂开,青玉臂钏瞬间上染了血色,散着深紫的光,不得已女子又祭出一枚赤蛟鳍楔死了它的尾巴,再用了一诀,勉力禁制了方才使它身形迟缓了须臾。
也就是这须臾功夫,五丈外一架玄色弓弩已搭满箭镞,漫天墨点般的箭雨瞬息而至,尽数打在那诸怀身上,“不妨事儿,够用了!”果然,那诸怀挨了这一波之后,终于不再动弹,因为尾巴被钉着,只木木地半蹲半坐着,“哏儿嘎”地一声声叫着,莫名又让人觉得乖萌得紧。
饶是云澜苍胜券在握,那女子还是怕再出什么变故,盯着诸怀的眼神警惕有之,观察有之。“半夏,你的伤,让我看看。”云澜苍扑到她身边,两人一起软落在地。太累了,和这恶兽缠斗九日,终于是把它斗倒了。看过半夏的伤,云澜苍的悬着心放下大半,掏出随身的伤药,给半夏敷了,又转过身去将自己的中衣的衣襟扯下来一条,将半夏的手臂包裹了,“还好,不是让那畜牲咬伤的。”说罢自己顺势将手臂撑在地面上,略动了动右腿。
“还看顾我,你腿上的伤也不轻的。让我瞧瞧!”半夏伸出没受伤的手臂翻开两层布料,七个血洞呈梅花状紧紧团在一起,血倒是不流了,不过是因为云澜苍止了血,一旦放开钳制,估计那血流得照常凶猛。不再迟疑,夕半夏到云澜苍的前襟处摸索了一瓶止血效果不错的药出来,然后凑近了云澜苍腿上的伤口细细看了,再细细上药,然后顺着刚刚云澜苍自己撕过的中衣衣襟,又撕了两条下来,还是细细把他的伤口裹了。做完这一切,才半倚着云澜苍抬头看他面色。
谁知,云澜苍却笑得灿烂。夕半夏轻捶他肩头,“笑什么?”
“笑你趁我受伤肆意轻薄我。”这语气,哪还有什么风神俊朗,简直是要她负责。
“命不要紧?”夕半夏睨他。
“不若你要紧。”
……
“澜苍,这牙上的毒似乎不灵了。这才多久?”又戳了几下面前的死物,泛青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夕半夏撅了嘴,拨弄着手中那枚牙齿。从诸怀嘴里拔的,已是十八个月前的事情。云澜苍说那诸怀啖人肉,因而齿含巨毒。夕半夏一听这个来了兴趣,选了一颗看上去最毒的,拔了,镶在一短截降龙枝上,取名“列刃”。这名字,白取了。
“哎,你莫要用手摸它。”云澜苍及时拦住了她,“虽然毒性会降,但毒死个把人,还是绰绰有余。况且,你现在……”他没再说下去,她红了脸。
“澜苍,你十日前已经到了极元祖,如果你还想在极域里,我就陪着你。其实,我对修行一途没有定念,能遇到你,我十分欣喜,只盼我们余生长睦。”已经入暮,夕半夏倚在云澜苍臂弯,昏昏欲眠。忽地,她惊呼一声:“澜苍!你!”
云澜苍将两根并指由胸口处放下来,“半夏,我只是把修为封了。”
“我知道,但你何必?”看他郑重,半夏自己也正视起来。
“你修为虽没有精进,但你很努力,已至巅峰境,那你一日未突破极元祖,我便想一日陪着你。其实,我没想过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突破到极元祖。我自封修为,不只因你,还有其他要忌惮之事。”他看向她,她未出声,以眼神询问。他继续说道,“半月前书净告诉我,沐襄内异动明显,已对你我两族造成不小冲击。我们在极域已有近两年,也该回到族内襄助一二。”见半夏也赞同点头,云澜苍心内欣慰有余,怜惜亦生。
“我们回去了,先找个喜欢的地方安顿下来,可好?”她眼神里有如此的期盼。
“好!”他轻抚她的头发,“我在青渠山有处宅子,那里离焉葭也不远。”他从怀中另取出一个锦囊,“这里面是戮魂镞,凭它你随意出入两族便不再有任何阻碍。”
她闻言想要推拒,“这于你很重要。”
“恩,很重要,但你比我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