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梦跟上课铃声一起进了教室，落汤鸡一样，很难不引起大家的注意。

又是径直走向桌子，感受着身上的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桌子上。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狼狈的样子，肯定像个疯子。

陈月，为什么会跳楼？

这是肖梦最迫切想明白的问题。

根据她班主任说的她昨天就请假了，那么问题就出在这两天。

不过，既然请假了，为什么又到学校来跳楼呢？

前桌又跟同桌分享手机上的消息，肖梦思索了一下。

不知道他们的人知不知道什么，下课去问一问。

肖梦暗暗下了下决心。

一节课，肖梦依然没怎么听在讲什么，但是还是在做练习册，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做学生的惯性，做题居然可以让她平静下来。

肖梦拍了拍前桌，前桌又是之前见鬼一样的表情，转过头，迷茫地看着她。

“你知道陈月是哪个班的吗？”肖梦问道。

“不…不知道，文科班，不是九班，就是十班。”前桌回道。

“谢谢。”肖梦说着冲出教室，剩下一脸懵的前桌，和看戏的同桌。

肖梦来到九班门口，没有下课，与其说是没有下课，不如说是全班安静的诡异，甚至连聊天的人都没有。

肖梦站在后门，突然被人拉到一边。

是一个女生，偷偷摸摸半捂着嘴小声说道：“你在干什么？别去他们班”。

肖梦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问道：“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女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紧盯着肖梦的脸，惊讶地说道：“是你？之前……”

女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不妥，立马收敛了话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不知道吗，他们班有人跳楼了。”女生压低着声音说道。

肖梦配合地惊讶道：“有人跳楼？在我们学校吗？”

女生也很震惊，虽说学校立马封锁了消息，但是本校的学生，多少还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过肖梦的回答，极大的满足了她的分享欲。

“你不知道吗，今天中午，他们班的陈月跳楼了，救护车，警车都来了，我还听说明天会放假一天呢。”女生说道。

只有被困住的学生才不会在乎，是不是一条人命，才换来的假期。

“天，这么严重，不过，她怎么会想不开跳楼，这不才高二吗，文科班压力这么大。”肖梦装作不解地问道。

“什么啊，我听说，”女生来回观察了两遍，才神神秘秘地开始讲，“之前她跟一个男人去酒店，被他们班的人看见了，在校园墙传得沸沸扬扬，本来她腿瘸，班里就没什么人理她，现在更没人理她，估计是被孤立，受不了才跳楼的”。

肖梦皱了皱眉，嫌弃地撇着嘴问：“啊？真的吗，好恶心”。

“谁说不是呢，我好朋友也看到过，一个女生，真不检点。”女生啧啧了两声，摇摇头道。

上课铃声响起，女生才从八卦的兴奋了脱离出去。

“上课了，下次再说。”说着就跑进了班。

肖梦心不在焉地往楼下走，在拐角的地方，刚好看见往上走的班主任。

是一个看上去有些严肃的女老师，但是肖梦很喜欢她，喜欢她上的数学课。

“老师好。”肖梦打招呼道。

“肖梦？”班主任唤了声她的名字，疑惑道，“怎么还没回教室”。

肖梦捂了捂肚子，装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肚子疼，去了趟厕所”。

“没事吧”，班主任紧张地问道，“不舒服就去医务室”。

肖梦摆了摆手，不过也在这时候被启发了，医务室，那个陈医生或者刘医生肯定知道些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我要忍不住就会去医务室的。”肖梦道。

“行，你先回教室吧，喝点儿热水”，班主任说完，看了看表，“我还有个会，记得去医务室”。

肖梦点点头，看着班主任急匆匆地往楼上走。

看之前跟他交流的感觉，几个人应该算熟，今天这么大事儿，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知道什么内情。

肖梦想着，径直走下楼。

不过为什么会跟医务室里的人熟悉，肖梦想不明白，她没什么基础病，也不经常受伤，按理不该跟他们那么熟。

至少之前的她，没有理由，跟他们走的很近。

肖梦轻车熟路地找到医务室，这个时间点，依然只坐着一个人，那个刚来的男生。

肖梦走进屋，那人就敏锐地发现了她。

“同学？”医生起身，认出了她，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肖梦指了指之前刘医生坐着的那张空桌子问道：“为什么没来？”

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依然坚持问道：“同学，你哪里不舒服？”

肖梦一点点卷起袖口，露出里面青紫的伤。

医生皱起眉头，轻轻抓着她的胳膊仔细检查：“怎么弄的？被人打了？”

肖梦感觉鼻头有些酸涩，明明现在没那么疼，但是为什么感觉那么疼。

肖梦眼里含着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胳膊。

所有人都不在乎，母亲不在乎，她不在乎，甚至她自己也不在乎，她已经好久没考虑过，这正常吗？

母亲无休止的抱怨和无保留的打骂，这正常吗？

她麻木地沉默，这正常吗？

甚至她觉得本该如此，这正常吗？

“疼吗？”医生问道。

肖梦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决堤，连成线滑到脸颊，下巴。

疼，很疼。

明明还没有跳楼，为什么五脏六腑都那么疼。

医生显然反应不过来，胡乱地从桌子上拿纸，递过来。

“同学，你没事吧，这么疼吗，你别哭，别哭，我先给你开点儿止疼药吃。”医生无措地问。

肖梦接过纸，但还是用手背抹了一把，看着水痕，突然没那么想哭了。

好矫情，有什么好哭的。

“我给你开了点药，回去最好拿冰块敷一下，好的快一些”，医生把袋子递给肖梦：“钱的话，你带了吗，没带就先写个名字，找时间送过来就行”。

肖梦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没钱，也不会有钱”。

医生还是固执地把袋子递给她：“你先拿着，什么时候有钱了，再给我”。

“你的老师，没教过你，不要过度同情你的病人吗？”肖梦还是没有接，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医生把药放在桌子上，准备对肖梦做一番说教，“我没有同情你，我在这所学校，自诩一位老师，对学生……”

“他为什么没来。”肖梦又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医生皱了皱眉，不只是为被打断，更是觉得这个学生很不对劲。

“你说刘医生吗？”他问道。

肖梦点点头。

“你找他有事儿吗，是想问那只猫？”医生不确定地问道。

肖梦只能顺着他说的点点头。

医生稍稍松了口气，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很多人，比起跟人来往，可能更喜欢跟动物交流。

医生笑了笑：“你不用担心，宠物医院的医生说它状态很好，等着伤口恢复好，你就可以看看它了”。

“所以，他是去看猫了吗？”肖梦睁着无辜地眼睛问道。

“没有，刘医生有些事情，不过中午去看过。”医生回道。

肖梦觉得如果继续追问的话，目的性太强，估计问不出什么，识趣转身，打算离开。

“等下，药拿着，”医生起身，把药塞到肖梦手里，“不着急给钱，我应该能等到你有钱的时候”。

肖梦站在医务楼的台阶上，看着手里的药，叹了口气。

我估计等不到有钱的时候了。

什么也没问出来，下课再去问问那个女生吧。

天边雷轰隆隆，追着，地上的人。

肖梦回到教室，依然没有人在意她，只有那个在意她的医生，不正常。

一下课，她又冲到楼上，但是这次她来到的是十班。

肖梦想要拦住一个人把那个女生叫出来，但是她不知道她叫什么。

只能站在门口，张望着在来往的人里寻找。

终于，她看到了，对方也看到了她，但是没有想象中的热情，跑过来继续跟她分享八卦，她只是迅速扭过了头。

肖梦不知道这一节课，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改变一个人。

看来是没办法了，肖梦耸了耸肩膀，也没关系，大不了下一次再问。

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

肖梦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

她曾经想过，如果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话，她最后会干什么呢？

应该会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死了。

肖梦醒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又是熟悉的感觉，身体的主导权又不是自己了。

果然是这样，还是要死。

不知道是不是她睡觉的时候错过了，身体没有给她信号。

大概她也不知道，有另一个人藏在她身上。

又来到那栋实验楼下，又熟练的打开门，又站在了天台边。

肖梦的心跳又开始急速加快，即使这样的场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应该不会有人会习惯，死的过程。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