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并非完全确信雷纳尔神父的“驱魔”方案。他陷入更深的困惑和恐惧。他回到教堂,带着更具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向神父求证,并寻求精神指引和更实际的保护。
圣水、特定祷文、护身符,他内心的斗争加剧,对莲生的恐惧与一种被扭曲的、无法言说的吸引力交织,对职责的忠诚与对自身渺小无力的绝望感撕扯。他确实决心加快调查,目标更明确——找到莲生是“血族”的无可辩驳的铁证,并找出其弱点,这比贸然驱魔更“实际”。他可能开始偷偷记录莲生的行踪、接触过的人。
相取对莲生的“表现”确实满意,但他看到的不仅是力量,他确信莲生内心并非纯粹的野兽。他下一步的“饵食”更加阴险,他故意让一份指向城内某处废弃教堂或地下墓穴的、疑似“吸血鬼巢穴”的模糊线索。
“意外”落入埃德蒙手中。他知道埃德蒙会去调查,也期待莲生会因埃德蒙的行动而介入。他想观察莲生面对同类时的反应,以及埃德蒙在绝境中能激发出莲生多少“人性”或“兽性”。
“疤脸”罗格的惨死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觊觎者轻率的念头。低级喽啰们噤若寒蝉。但暗处的“兜帽人”及其代表的势力,则看到了极高的威胁等级和巨大的研究/利用价值。
他们不会放弃,但行动将更加隐秘和强大。派出的不再是打手,而是精于追踪、陷阱、甚至掌握某些秘术或奇特武器的专家
流言如瘟疫般蔓延,经过口口相传变得更加离奇恐怖。“吸血鬼”、“地狱使者”成了仆人们对莲生私下唯一的称谓。恐惧是真实的,但其中也掺杂着一种病态的好奇和某种诡异的……崇拜,对绝对力量的原始敬畏。
管家脸色终日惨白,巡视时脚步轻得像猫,对莲生的吩咐执行得一丝不苟却又透着疏离的恐惧。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仆人们眼神躲闪,交谈时压低声音,仿佛随时会有厄运降临。明晚的宴会,对仆人们来说,无异于一场可能爆发的灾难中心。
埃德蒙在心神不宁地整理教堂圣器时,莲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忏悔室旁,倚着廊柱。埃德蒙吓得差点打翻圣水瓶。
莲生,轻笑的声音在空旷教堂里带着回响:“你看起来……心神不宁?昨夜没睡好?府邸最近似乎不太平。”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埃德蒙苍白的脸和眼下青黑。
埃德蒙强自镇定,握紧胸前的十字架:“莲生小姐说笑了。侍奉主的人,心自安宁。倒是您,似乎常与夜色为伴。”
莲生缓步走近,步伐无声:“夜色美丽,却也危险。就像人心,您说呢?”他停在埃德蒙面前一步之遥,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微凉的、混合着某种冷冽香气的气息。
他想后退,双腿却像灌了铅。莲生抬起手,埃德蒙瞬间绷紧,以为对方要攻击。莲生却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埃德蒙因紧张而滑落额前的一缕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情人。
埃德蒙猛地后退,声音发颤:“请自重!”
莲生收回手,笑容加深:“你真是……敏感。我只是好奇,一个心怀恐惧却强装镇定的人,他的信仰能支撑多久?”他丢下一句,“小心那些在暗处窥探的眼睛,有些黑暗,比您想象的更近。”
然后像融入阴影般转身离去。埃德蒙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喘气,刚才那一瞬间的靠近,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莲生身上纯粹的一种……难以抗拒的、毁灭性的吸引力。这比纯粹的恐惧更令他心慌意乱,他痛恨自己身体那一刹那的僵硬和加速的心跳。
次日,埃德蒙在自己房间的桌上发现了一方折叠整齐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正是他几天前在花园“偶遇”莲生时,因对方突然靠近而慌乱掉落的那一方。手帕上没有任何血迹或污渍,只有一股淡淡的、属于莲生的冷香。
这无声的“物归原主”比任何威胁更让埃德蒙毛骨悚然。这意味着莲生不仅知道他的恐惧,知道他跟踪,这是一种绝对的掌控感和戏谑的警告。埃德蒙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羞愤和无力。
埃德蒙根据相取泄露的线索,深夜独自潜入那座废弃教堂调查。教堂内部阴森恐怖,布满灰尘和蛛网。他果然遭遇了陷阱和埋伏可能是兜帽人势力派来探路的猎手,或是被此地吸引的真正黑暗生物。埃德蒙陷入险境,狼狈不堪,圣水逼退了部分敌人,但形势危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切入战局,解决了围攻埃德蒙的敌人。月光透过破窗,照亮了神秘人蒙住的脸,指尖沾着不属于她的暗色液体。
神秘人看着惊魂未定的埃德蒙,她声音刻意压低,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的嘲讽:“你的‘驱魔’业务,拓展到这种地方了?还是说……您迷路了?”她甩了甩手,似乎厌恶那污迹。
埃德蒙喘息着,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敌人,却也因得救而生出一丝荒谬的感激:“你…为什么救我?”
神秘人走近,阴影笼罩埃德蒙:“救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在我的……‘后院’乱翻东西。”她俯视着埃德蒙,眼神复杂,有探究,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
“好奇心会害死猫,下次,你可能就没这么好运,遇到一个‘刚好路过’的怪物了。”他伸出手,埃德蒙下意识瑟缩。莲生的手却只是在他沾满灰尘和汗水的额角停顿了一下,用拇指极其迅速地、几乎算得上轻柔地擦过一道细微的擦伤。那冰冷的触感让埃德蒙浑身一颤。
神秘人看着指尖沾上的、埃德蒙那微不足道的一点鲜红,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幽深,如同凝视深渊。她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随即猛地收回手,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厌“看,多么脆弱。”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阴影中。
留下埃德蒙独自在废墟中,摸着额角那冰冷触感残留的地方,心脏狂跳,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个蒙面人最后那复杂难言的眼神和话语。他不仅被救了。
还被“标记”了——以一种极其暧昧又危险的方式。那个人对他,显然有着超出“猎物”或“障碍”的兴趣,这兴趣让埃德蒙感到更加恐惧和……困惑。
伊莎贝尔端着那杯致命的红酒,笑容完美,眼神却像淬毒的针,时刻锁定莲生。
埃德蒙坐在角落,紧握着口袋里的圣物和护身符,目光在莲生、伊莎贝尔、相取以及那些举止可疑的“宾客”间逡巡,神经紧绷到极限。莲生擦过他额角的冰冷触感仿佛还在。
莲生优雅地周旋于宾客间,谈笑风生,眼神却锐利如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安的躁动和隐藏的敌意。她或许能闻到那杯红酒里异样的甜腥?她对埃德蒙紧张注视的目光回以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
相取如同最高明的导演,坐在主位,平静地欣赏着这场由他精心编排、即将失控的戏剧。他等待着莲生面对毒药的反应,等待着埃德蒙可能的行动,也等待着外部猎手的入场。
府邸的仆人们屏息凝神地侍奉着,恐惧让他们动作僵硬,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都可能引发恐慌。
而在府邸外的阴影中,真正的猎手已经就位,冰冷的眼睛透过瞄准镜或黑暗,锁定着府邸的灯火通明。